出乎我意料的是,这“心痛”持续了半个月都没有缓解,半个月来耿墨池杳无音信,他突然人间蒸发了,感觉象做了一场梦,梦醒后居然什么都不剩,这爱情好象消失得比来得还快!
这个时候农历新年到了,不堪回首的1997年终于就要完蛋。电台的工作也终于可以告一段落,放假那天一下班我就接到父母打来的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回家过年,我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确切的时间,只说到时候再看吧。
“萍萍,你在那边是怎么回事啊?”母亲在电话里很不高兴,她还是习惯叫我以前的名字,“我跟你爸都听到了一些不太好的评价,你还是要注意影响……”
传得真快,连家里都知道了!毫无疑问,我跟耿墨池结伴去上海度假的事已让我苦心经营了四年的“贤惠”名声毁于一旦。
“我知道树杰去了你心里不好受,可是你已经不小了,做什么事情要先考虑后果,现在社会上又很乱,你不能不管自己的名声,把名声搞坏了,以后谁还敢要你。”
我暗笑,我的名声什么时候好过?
没办法,为了安抚爹妈,我必须回家过年,一直捱到冬月二十八,过年只差两天了,我再也等不下去了,只得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过年。我胡乱地往箱子里塞东西,精神恍惚。其实我知道自己在等什么,也许只是一个电话。
整理完行李我下楼填肚子,如果没记错,我应该有两天没粘过米了,每天仅靠水果和饼干充饥。我连吃饭都觉得是一件麻烦事。这日子是越过越没名堂了。但是今天我想好好犒劳一下自己,新的一年就要来临,跟往事干杯吧,把那些不痛快的事情统统忘掉。我在马路对面的一家酒楼里选了个最好的位置坐下,气急败坏地点了一大桌子菜,写单的服务员疑惑地看着我问:“,你一个人吗?”
“是。”
“你恐怕吃不了……”
“我愿意!”我瞪着服务员,“还怕我不给钱吗?”
服务员二话没说赶紧拿着单子进了厨房。
可是菜上来后,我才吃了几口就感觉饱了,很多菜连动都没动就买了单。一个人游魂似的游上楼,开了门,我一头栽在沙发上昏昏睡去。好象是做了一个噩梦,我被惊醒了,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十二点。我躺在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了,也怎么都想不明白,我何以把自己弄到这般境地!
睁着眼睛到了凌晨两点,我再也不堪忍受失眠的折磨,就爬起来从餐厅的酒柜里找出半瓶酒,打开音响,放上一张百听不厌的梁祝,坐在沙发里一杯杯跟自己干杯。窗外狂风,屋内梁祝的声音幽暗低回,如泣如爽那种令人落泪的宿命感折磨了我很多年。第一次听梁祝时刚上初中,那是一次偶然路过音像店时听到的,我用一个星期的早餐钱买了一盘磁带,那个时候还没有光碟。长大后我买了很多版本的梁祝,有小提琴、钢琴、二胡、古筝,我就是那个时候迷上了音乐,如果没有音乐,我想象不出她苦闷的少女时代该如何度过。此刻我举着酒杯,一点点地回想这些年经历的人和事,还是觉得没有一件事情让我值得留恋,往事竟是那么的破烂不堪,直到遇见了他……我感觉眼前忽然就亮了,耿墨池的音容笑貌在酒精和音乐的作用下象放电影似的缓缓流淌出来,我顿觉心如刀绞,赶紧关了音响,打开了收音机,调到自己工作的电台的频道。这么晚了,电台的同事还在值班,不过没有播新闻,而是重播白天的一档文艺节目,是台里自己录制的根据名著改编的广播剧《呼啸山庄》,这是每年春节电台的重头戏,很受听众欢迎,我在剧中配女主角凯瑟琳的音,这会儿播的正是凯瑟琳和管家婆奈莉的一段对话:
“你为什么爱他,凯茜?”
“废话,我爱——这就够了。”
“不行,你必须说出为什么。”
“好吧,因为他英俊,而且好相处。”
“次。”
“还因为他年轻,而且快活。”
“还是次。”
“还有,因为他爱我。”
“这一点并不重要。”
“而且他会很有钱,我会成为这附近最最神气的女人,嫁给一位这样的丈夫,我会感到很骄傲。”
“最次!现在说说,你怎么个爱他法呢?”
“还不就跟别的人恋爱时一样呗——你真可笑,奈莉。”
“一点都不可笑——回答。”
“我爱他脚下的土地,爱他头顶的天空,爱他摸过的每样东西,爱他说过的每一句话——我爱他的所有表情,爱他的全部举止,爱他那整个人,还有一切,好了吗?”
“为什么?”
“不行——你这是拿我开玩笑,真是太恶毒了!我可不想开玩笑!“
“我一点开玩笑的意思也没有,凯瑟琳……”
“……”
我简直要哭了,受不了了,又一把关掉了收音机。
凯瑟琳!希思克利夫!这两个被爱与仇恨桎梏一生的悲剧人物,在很多年前就震撼了我,后来多次读过这部小说,每次都被他们至死不渝的爱情感动落泪,可能就是这种书读多了,让我对现实中的爱情总是倍感失望。爱得再彻底,对方也未必认同。若如此,我宁愿不要爱情,就象现在,凯瑟琳的声音已经消失,白考儿却还活在现实!
可是房间里空寂如坟墓,更让我受不了,开着暖气,我还是感觉冷得彻骨,只得歪在沙发上继续呷着杯里的酒,希望酒精能让自己暖和一些,结果很快就醉得神智不清,仿佛是一种潜能,没了意识反而变得坚强,我跌跌撞撞地抓起茶几上的电话拨了一连串熟稔于心的号码。
“喂,哪位?”是他的声音!
仿佛遭了雷击般,我震动得几乎跌倒在地,手中的酒杯“哗”的一声掉在地上,我扔掉电话,一头栽倒在沙发上,捂着脸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