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薛铁衣出去,陆离才将谢安澜揽入怀中,枕着她的肩头闭目养神。谢安澜也知道这个消息对陆离来说大概还是有些刺激的。虽然说陆离早就已经过了孩子濡慕母亲的年纪,一直以来也没有对安德郡主表现出过什么想念的意思。但是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安德郡主已经死了的基础上。从前世起陆离就已经习惯了无父无母的状态,陆闻那个爹对他来说跟没有没什么差别。到了这一世,虽然有了个景宁侯,但是那种父亲,只怕还不如陆闻。至少不管怎么说陆闻把他养大了,这么十几年也没让他缺胳膊断腿。为了自己的儿子牺牲别人这种事,曾经的陆离无法理解心生怨恨,但是重生的陆离其实也不是不能理解,特别是在知道他根本不是陆闻的儿子以后。
但是安德郡主不一样,她并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陆离的事情。甚至可以说当初就是为了顺利生下陆离,安德郡主才失去了逃走的机会的。然而作为儿子,前世他不知道有这个母亲的存在。今生如果陆文瀚说得是真的,如果今天他没有去见陆文瀚,有可能也不会知道自己的母亲可能还活着。
轻轻拍了怕陆离的背心,谢安澜柔声道:“不用担心,薛先生会处理好的。如果陆文瀚说得是真的那自然是最好。”谢安澜判断,这件事是真的的可能性至少有七成。到了这个地步,陆文瀚撒这种谎没有任何意义。反倒是如果激怒了睿王府和陆离,后果会更加严重。
陆离沉默地点了点头,伸手将谢安澜搂的更紧了。
良久,方才有些疲惫地道:“如果陆文瀚说的是真的,她这二十多年在哪儿?”
谢安澜道:“不用担心,陆文瀚既然是想要做两手准备,就不会伤害母亲。只是…既然他有这个想法,我们回京的时候他何不直接用这个提条件?”如果那个时候陆文瀚告诉陆离安德郡主的消息,只要安德郡主这些年真的过得好好的,哪怕陆家在当年的事情里面也有不干净,睿王府也不会追究的。说到底,真正的罪魁祸首是昭平帝和景宁侯。
陆离冷笑一声,“贪心不足。”
跟睿王府合作,陆家永远都只能是陆家。但是如果昭平帝那边成功了,陆家从此便能一飞冲天。如果不是被百里家逼急了,陆文瀚又怎么会想到睿王府?
谢安澜轻叹了口气,道:“先看看薛先生那里会有什么消息吧。”
陆离轻哼一声,抬手叩了两下桌面。两个侍卫出现在了门口,陆离冷声道:“把陆盛言和陆渊带过来。”
“是,公子。”
陆离低头对谢安澜道:“夫人不如先去休息一会儿?”
谢安澜浅笑道:“难道还有什么我不能听的?”
陆离摇摇头,抬手轻抚了一下她的腹部道:“有些事情,让孩子听到了不好。”
“……”你天天跟我在一块儿讨论那些阴谋诡计,怎么不怕孩子听了不好?
谢安澜不肯,陆离也只好作罢。不一会儿功夫陆渊和陆盛言两人就被侍卫推进了书房。陆渊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身上还有些狼狈完全不符往日世家贵公子的模样。看到陆离,陆渊咬牙道:“陆兄,你这是什么意思?”
陆离并不理会他的质问,而是看向陆盛言道:“陆文瀚告诉,安德郡主还活着。陆大人能否告诉我,这个消息,是真的还是假的?”
陆盛言不语,仿佛有些迟疑应该怎么回答。
陆渊倒是有些震惊,“你开什么玩笑?安德郡主不是二十多年前就过世了么?”
陆离偏着头打量着两人,“这么说…陆文瀚在骗我?”
陆盛言不答,陆离脸色一变,“来人,把陆渊拉出去剁了送给陆文瀚!”
眼看着两个侍卫进来朝着陆渊走过去,陆盛言脸色顿变,“等等!”
“嗯?”陆离挑眉。
陆盛言道:“我们真的不知道,这件事…父亲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陆离微微一笑道:“陆大人最好不要拖时间,因为每过一个时辰,如果得不到消息我就会在陆文瀚床前杀他一个子孙。直到陆文瀚死了或者陆家的嫡系死光了为止。”
“陆离,你丧心病狂!”陆盛言怒道。
陆离冷笑,“比不上你们。”
陆盛言咬牙道:“我们真的不知道,父亲确实从未提过这件事。”
陆离道:“陆文瀚快要死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不告诉你,难道是打算带着进棺材么?”
陆盛言默然。陆离朝着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上前一步扣住陆渊,一把匕首顶上了陆渊的脖子。陆离道:“现在,告诉我陆文瀚有没有告诉你任何关于这件事的消息。如果你想不出来,就看着这把匕首刺进陆渊的脖子里吧。”
果然,那把匕首慢慢的开始用力,被匕首顶着的皮肤绽出一点殷红。
“等等!”陆盛言额头上开始冒汗了,虽然他不只有陆渊这一个儿子,但是陆渊确实他最出色的嫡长子。更不何况…陆家所有人现在都在陆离的手中,如果放在一年前他可能不信,但是现在他真的相信陆离敢杀了陆家所有的人。这个人…根本就是一个疯子!
“爹!”陆渊忍不住叫道。他还年轻,还不想死。
陆盛言有些头痛,忍不住在脑子里飞快地回想着这些日子的事情。他可以确定,父亲从来没在他面前提过安德郡主还活着的意思。难道父亲是在骗陆离?想到这个可能,陆盛言心中暗暗叫苦。若是这样,那就真的是完了。
谢安澜地声音突然响起,“陆大人,请你好好想想。也许,陆老大人并没有直说安德郡主还活着或者是安德郡主的下落这样的话。但是…难道最近,陆老大人没有告诉过你…陆家的一些隐藏的东西么?”
陆盛言神色微变,谢安澜的声音温和而柔软,“比如说…陆老大人的私产在什么地方?”
“还有什么你没有掌控地人脉,势力,这些事情不是应该告诉身为家主的你么?”
陆盛言垂眸,眼皮微微地颤动着。谢安澜目光紧紧地盯着陆盛言的脸,轻声道:“昨天…陆老大人吐血昏迷,醒过来之后,跟你说过什么?”
陆盛言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僵硬了一下,谢安澜地声音突然变得冷漠起来,“你想到了什么?!”
陆盛言猛地抬头,目光惊骇地看向谢安澜。谢安澜目光定定地盯着他,“你刚才,想到了什么?”
陆盛言不语,谢安澜微微一笑。素手在桌面上一拍,桌面上的一支狼毫笔弹起,谢安澜再一挥,狼毫笔调转了方向朝着陆渊射了过去。
“啊!”
陆渊惨叫一声,狼毫笔直接刺入了他的肩膀,血花顿时染红了他肩头的衣服。
“刚刚,你想到了什么?”谢安澜问道。
陆盛言神色僵硬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在外人看来谢安澜的睿王亲传弟子的身份风头太盛盖过了她的丈夫,但是在他们这些这种局内人看来,反倒是陆离的心机太过深沉狠辣,谢安澜这个亲传弟子让人觉得比寻常女子厉害得多,但是却远不如陆离。现在陆盛言才明白,这夫妻两个谁都不是省油的灯。
陆盛言深吸了一口气,道:“父亲确实没说过关于安德郡主的事情。不过他告诉我如果有一天…睿王府赢了的话,在有一个地方还藏着一张底牌,可以换陆家一条活路。睿王殿下一言九鼎,只要答应了就不会反悔。”
“如果睿王府输了呢?”陆离问道。
陆盛言道:“若是陛下还在位,就将那张底牌交给陛下,可保陆家再兴旺一代。如果陛下已经不再了,就当没有这件事,那个地方也不必再去。”父亲说起这件事的时候神色也有些复杂,陆盛言也不确定父亲到底是希望他去还是不希望他去。
“在哪儿?”陆离问道。
陆盛言犹豫了一下,道:“在距离京城三百里外的山中有一个村寨,就在那个村寨里。我记得…十多年前,父亲每年都会出京两次,说是在城外修养。不过…有一次我过去城外的别院,发现父亲不在里面。这几年身体不太好了才作罢。”
“详细的地址。”陆离道。
既然都已经说了,陆盛言倒不再拖延,干脆利落地交代了地方。
陆离看着手中的纸笺,挥挥手让人将陆盛言和陆渊带下去。
谢安澜握着他的手,轻声问道:“怎么样?去吗?”
陆离道:“等薛铁衣回来再说,最近京城里事情太多了,如果是真的,让人知道了反倒是麻烦。”
谢安澜点点头,知道陆离已经恢复了原本的理智。
薛铁衣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了,这一天对于京城里的大多数人来说其实都是很平常的一天。但是对于另一些人来说,确实漫长的让人心累。回来的薛铁衣依然穿着出门的时候那身衣服,身上还带着淡淡的血腥味。
陆离问道:“陆文瀚怎么样了?”
“死了。”薛铁衣道。
“有消息么?”
薛铁衣地手有些颤抖地取出一张纸笺抵到陆离面前,陆离扫了一眼将它放到另一张纸笺的旁边。两张纸笺上的地址一模一样。
陆离道:“陆文瀚怎么死的?”
薛铁衣唇边勾起一抹冷笑,“自己死的。”
陆文瀚真的是自己死掉的,薛铁衣从头到尾没有动过他一根手指头。他只是将陆家碰过那些特意培养出来的女人的陆家子弟全部抓到了陆文瀚的床前,当着陆文瀚的面一个一个的修理他们罢了。最后陆文瀚终于还是忍受不了,吐露出了地址。不过很快,陆文瀚就自己断气了。断气的时候还睁大了眼睛,仿佛死不瞑目。对此,薛铁衣却丝毫也没有怜悯之心。不说他对郡主的冒犯,这些年因为他那个荒谬的计划,死了多少人?陆家的那些子孙可没有陆文瀚那么嘴硬,用不了几下刑就全招了。薛铁衣觉得,最后陆文瀚之所以那么快招了,可能是对那些不肖子孙绝望了也说不定。
谢安澜挑眉道:“你们在陆家搞出这么大的事情,还软禁了陆盛言和陆渊,准备好明天怎么对朝堂百官交代了么?”
陆离侧首,轻声道:“夫人可有什么良策?”
谢安澜翻了个白眼,“我都准备好被当成反派骂的狗血淋头了。”
陆离淡淡一笑道:“夫人不用担心,我怎么舍得夫人被人骂的狗血淋头呢?”
“公子,少夫人。”旁边,薛铁衣有些焦急地道。
陆离看向他,薛铁衣道:“公子,郡主那边…还有王爷…”
陆离摇头道:“先等等,等京城局势稳定一些再说。至于舅舅那里,也不能透露。在我们过去之前,这件事不能再让更多的人知道了,你明白么?”薛铁衣精神一振,点头道:“公子尽管放心!”
陆离点头,“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