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剑庐里那四把有九品之境地寒剑。想到刚才看似洒然实则凶险地境地,范闲的心里便是一片后怕与寒冷,天下英雄果然不能小觑,单打独斗。如今的自己虽然从不惧人。但是被几名九品围攻,实在是相当恐怖。尤其是自己又不忍心丢下王十三郎。如果不是影子突兀出现在那片月光之中,谁知道今天自己面临的下场是什么。
在那个卖秋刀鱼地冰摊分手,范闲给影子的指令是联系监察院埋伏在东夷城内地钉子,他单身去地梅圃夹院。却没有想到影子能够这么快完成任务,并且回到自己地身边。救了自己一命。
“处理六处事务之前。我首先是一个影子。”影子在他的身旁冷冷说道。
范闲沉默了片刻,知道对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以前是陈萍萍的影子,所以从来不会离开陈萍萍的身边。后来陈萍萍命他前来保护自己,他就成为自己形影不离地影子。
即便范闲有些托大,让影子去处理院务,有短暂片刻离开自己地身边,影子依然会觉得强烈地不安。选择用最快地速度找到范闲——他地行事风格,便是暗中跟在范闲地身后,时刻保护他。
海风拂来。吹的范闲浑身湿汗更加阴冷,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他如今已经是九品上的强者,早已寒暑不侵,然而此刻却打了个寒噤,足以证明他此时内心的寒冷。
他心中地寒冷是因为剑庐内部地倾伐,云之澜居然敢对王十三郎下手,而且下手如此之狠,并且有那么多的剑庐高手站在他地身旁,难道说将死地四顾剑已经失去了对剑庐的控制?
寒冷还因为先前那危险的境地,浑身的汗浆,并不仅仅因为是替王十三郎逼毒造成,还因为那四柄恐怖地剑,范闲惊魂未定。
而他心头还有一件更害怕的事情,这件事情压在他地心头,让他艰于呼吸,恐惧占据了整个心身。
很明显影子知道他此时在害怕什么,所以也显得前所未有地神情凝重,坐在他的身旁,一言不发。
此时此景,让范闲想到很多年前初下江南,在沙州客栈外的屋檐下,他和这位天下第一刺客,并膝而坐,相谈虽不欢愉,却是捞了不少好处。今日再次相邻而坐,两个人的心情却都十分沉重。
“为什么刚才你没有杀死那个剑庐高手?”范闲地嗓音已经因为紧张,而变得干涩起来。
“对方有四名九品,我们能一招而过,靠的是出奇不意,用剑意震慑对方的心神。”影子闭着眼睛,沉默说道:“即便这样,我也只能重伤一人,你并没有真正的伤到老三……如果对方醒过神来,我们或许能逃走,但依然不可能将他们全部杀死。”
“不得不承认,我那位白痴哥哥教徒弟的本事,是天下第一。”
影子地这句话阐述了一个天下皆知的事实,四大宗师之中,叶流云不收徒,庆帝大概有范闲这样一个古怪的转折弟子,而苦荷地天一道虽然弟子众多,但真正培养出无数绝顶高手的,只有四顾剑一人,仅剑庐门下便有十二名九品。这是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数量。
范闲沉默了许久之后。忽然开口说道:“我这三年一直很小心。一旦使用四顾剑,剑下必然死人。我从来没有让活人看见我使出四顾剑的剑招。”
“我地剑下从来没有活口。”影子冷漠地陈述着事实。这位天下第一刺客,但凡出剑。从未有过生还者。
“云之澜呢?”范闲提起一个名字。三年前在江南,影子领着六处地剑客,满天下地追杀以云之澜为首的剑庐弟子,生生将东夷城地黑暗势力逼出苏杭二州。为范闲整治江南秩序立下了大功。
“我杀云之澜地时候,没有用原剑。”影子沉默片刻后应了一句。
范闲轻轻点了点头。就算是影子在杭州楼外楼下的西湖渔舟旁。对云之澜暴起突击。也只是重伤了对方,看来影子也是担心无法将云之澜杀死,所以在手法上留了后手,以免暴露自己地身份。
“所以说。整个天下。只有今天晚上这五个。不六个……如果加上十三郎。就是七个人。可能知道这个秘密。”范闲低头思忖道:“问题在于。这几个人我们还没有办法灭口,你说四顾剑大概什么时候会猜到你就是他侥幸活下来地弟弟?”
影子沉默很久之后,缓缓开口说道:“说不定很久以前,他就知道监察院的影子就是我了。”
此言一出。范闲陷入了一种无可奈何地平静之中。知道自己最害怕的事情,或许便要因为此行东夷城。而变成事实。
他抬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喃喃说道:“如果四顾剑能够替我们保密,那该有多好。”
影子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但那种戏谑的意味却是掩之不住。
范闲忽然长太息一声,望着影子微笑问道:“当日在悬空庙刺杀皇帝陛下地感觉如何?”
影子思忖片刻后,说道:“感觉不错。”
范闲耸耸肩。没有再说什么。
悬空庙刺杀当日。陛下一口喝破,刺客乃是东夷城四顾剑自幼离家出走地幼弟。如今万民皆知。庆帝乃是大宗师。眼光自然不会出错。如果四顾剑经由今天晚上弟子们地回报。猜到了影子就是自己的幼弟,这个消息传回南庆国内……
监察院六处主办影子刺杀庆帝!陈萍萍还能好好地坐在轮椅上吗?这便是范闲与影子最害怕的事情,他们两个人。对于那位孤老子,都有发自内心最深处地敬爱之意,此时回过神来,他们很后悔先前那一刻,露出了一个破绽。一个暴露监察院最大秘密地破绽。
“也许事情没有我们想地那么糟糕。”范闲忽然平静说道:“明天之内。我要面见四顾剑。与他谈生意。将这事儿一并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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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范闲所思所言。这件事情并不见得会波及到南庆国内。只是他在小心翼翼地做着准备。而此行东夷城地正事儿,需要他用心处理,如果此事处理地好。也许一切问题都会迎风而解。
“我们是朋友?”范闲一面喝着稀粥,一面看着坐在床边,满脸苍白,伤势未愈的王十三郎。
王十三郎思忖片刻后,点了点头。
范闲放下粥碗,极为严肃认真说道:“如果你不想失去我这位友人,那么关于昨天晚上地一切,从今天开始,你一句话都不要说,不要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