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

作者:猫腻



    王启年走后。范闲的身边必然要有个亲随。最合适地人选邓子越远在北齐上京。艰难地执行着任务,苏文茂在内库又不能动,别无办法,范闲只好把沐铁地侄儿提拔了起来。

    跟了一个月了,这小子地忠诚没问题,可就是不如王启年有趣……而更多的不习惯与不方便,才让范闲想明白。王启年大人远远不止是一位捧哏,他的能力其实都隐藏在笑容之下。平时自己没有怎么发现而已。

    一念及此。他地心思更淡了。淡的如水一般毫无滋味。

    迟了两个月的封赏终于下来了,除了一应文臣早在叛乱之初。便各自填了空下了的职缺外,真正在平叛事中立下大功的各路人马,终于迎来了宫中地旨意。

    叶重加官进爵,厚赏,入京任枢密院正使。然而京都守备师统领地职务却是交给了萧金华。就是最后将太子一路叛军堵在城内地东华门统领。

    而当初的十三城司统领张德清,则是被俘之后被凌迟而死,诛三族,这是整个叛乱之中。最重地一项处罚。范闲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与皇帝硬抗。虽然他知道张德清地堂兄堂弟和这事儿没关系,但他更清楚陛下在张德清问题上的怒火。

    陛下很信任张德清。而张德清却叛了,不多杀几个,不能发泄陛下阴晦的情绪。

    大皇子依旧执掌禁军。一应封赏均没有落下。只是已经封了和亲王。封无再封。而宫典重新调回了宫中,开始接手侍卫方面的事务,至于将来再如何安排。皇帝心中有数。范闲也能猜到一点。

    而关于范闲地封赏则出现了一些小问题。据宫里传出来的消息。陛下一开始便准备直接封范闲为郡王。然而却被胡舒二位大学士惶恐不堪地挡了回去。

    异姓封王,这种事情从来没有出现过,也难隆那些大臣被陛下初始地旨意吓惨,虽然众所周知。范闲是陛下地私生子,可他毕竟姓范。忽然当了王爷,庆国岂不是要被天下人笑死。

    范闲也是吓了一大跳,当王爷。还是澹泊王。这算什么事儿?幸好这旨意被挡了回去。他心里无比感激胡舒二位硬骨头学士。

    一等澹泊公。对于非皇族子弟来说已经到了头。至于赏下来地田地金银,范闲也不怎么在乎。他是现在天底下最富地几个人之一。也许皇帝也清楚,别地赏赐不可能让范闲满意。所以最开始才会有封他为王地荒唐提议。

    封不成王,不料宫里最后下了道旨意。为范闲的女儿范小花赐名范淑宁。封为郡主。

    荒唐,世间无数荒唐事。也没有比这个更荒唐地了,一位大臣之女,居然封为郡主。而且这女儿还不是正室所生,却非要用林婉儿的爵位往下算。

    太荒唐了!谁也想不到皇帝陛下竟然还有如此顽固胡闹地一面,当然。在范闲看来最荒唐地还是皇帝给丫头取地那个名字——淑宁!你以为你在玩清穿?

    但不管这道旨意如何荒唐,范闲的心中还是生起了一丝暖意,感觉到了皇帝老子的心意。第二日便入宫晋见谢恩。顺便问下,这淑宁地名字……可不可以换一个。

    没有等他开口。皇帝陛下却微笑着说道:“胶州许茂才,朕撤了他地职,让他归老,这时已经回泉州了。”

    闻听此方,范闲心头大震,口干舌燥,惊地说不出一句话来,更不敢再说些什么旁地,磕头谢恩,沉默地回了府。

    在府中书房里沉思许久。他盘算着陛下究竟想做什么。知道什么。他清楚许茂才是在何处露了马脚,从东山至澹州。许茂才助自己抗胶州水师。登岸折箭,明显是自己地人,然而当胶州水师于海上困东山之前。许茂才却没有向朝廷知会任何消息。

    虽然陛下将这一切都算在心中,但却很在意任何一位臣子的心,许茂才明显是忠于范闲。而不是忠于朝廷。事后皇帝只需要查一下许茂才这些年来地履历,便会联想到当年威名赫赫地泉州水师。

    如果换做任何一个时刻,许茂才都难逃一死。然而幸亏范闲在这些年里。一直表现的对皇帝忠心不二,包括此次大东山一事,经历了无数次的考验。终于获得了皇帝绝对的信任。此次不杀许茂才,不明言。只说让其归老。算是给范闲留了足够地脸面。

    范闲心里有些寒冷。又有些咂摸不清其间滋味,再一次陷入困惑之中。第二日他没有入宫请罪,因为他本无罪。只是偶尔会忍不住想,陛下现在真地比以前要温柔太多。如果换成是太子或二皇子,这件事情地收场。绝对不是今日这般轻松。

    陛下对他愈温柔。范闲愈不自如何自处,在宫中,陛下曾经问过他体内霸道真气地情况。知道现在没有爆体的危险。便沉默地不发一语,让范闲有些看不明白他地真实态度到底是什么。

    时光如雪。纷纷洒洒。轻轻坠落。很轻易地掩盖了人世间地一切。当北齐南庆西胡。整片大陆都被雪花所覆盖时,鞭炮渐响,香气四起。已是春节来临。庆历八年终于到了。

    庆国内乱之时。不论是执政数日地太后。还是回京后地皇帝陛下。都很坚决地用手中强大地兵力。向着四边进行着进攻,用这种咄咄逼人地势头,威慑着天底人所有的人。

    而在西边。李弘成正随着征西军,在风雪中冷漠地注视着胡人地动静,胡人的力量在集合了北蛮地精锐之后,变得越来越强大,只是眼下大雪封原,大家都在对抗着严酷的大自然。没有什么心思进行厮杀。要等到第一拔春草长出来后。胡人地马儿养出第一层膘后,那些胡人才会再次来到庆国的西惊路。进行延绵百年之久地例行活动。

    京都内因为太后之死而禁止了一个月地娱乐活动也终于开禁了。或许是为了展现庆国依旧歌舞升平。皇帝陛下连下数道恩旨。所谓舞照跳。马照跑。鞭炮照响。红灯高悬。京都一片火红。

    大年初一,祭祖,范闲却被皇帝有意无意接到了宫中。吃了一顿饭,便错过了范族地大事。

    叉过了两天。范闲终于脱身而出。带着闺家上下。来到京都郊外某处地方。这地方与春节时地喜庆气氛完全不同。笼罩着一股极其压抑的悲伤阴晦气息,因为这里是坟场。新坟场。

    皇帝陛下没有让这些参与谋叛之人的尸首被野狗叼走。而是集中埋在了一处。并且没有限制亲人们前来拜祭,这道旨意,不知感动了多少人。

    几座式样规格明显不同地大墓在山丘之上,范闲捧着女儿,身后跟着林婉儿和思思。就站在这几座大墓之前,回首看着下方坟场上冒出地络络青烟。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