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

作者:猫腻



    一封封卷宗被打开,又被合上。范闲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之中,这些卷宗大部分都涉及上京皇宫里地故事与新闻,在以前的日子里,范闲已经看过绝大部分内容,尤其是牵扯到北齐皇帝的部分。更是他关注的重中之重。

    然而以前是要从这些杂乱无章的情报中分析北齐皇帝的性格,显得十分困难,如今的范闲。心中对于北齐皇帝已经有了自己地猜测与判断,再依此寻找线索,做起来就要轻松多了。

    所谓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有目标在前,总是容易些,不一时,范闲就已经通过自己的猜测,串起了积年陈卷里的无数细节,渐渐贴近了那个荒唐的事实。

    那个足以震惊天下,让无数人人头落地,让范闲郁郁难安的事实。

    这些卷宗里写的清楚,北齐皇帝自幼被太后抱着长大,就连贴身地嬷嬷也没有换过,十几年里,始终是那两个人。以一位帝王的身份,只有两个嬷嬷,宫女的配置也极少,实在与北齐豪奢地作风大相径庭。

    北齐太后的解释是,当年大魏便以浮夸覆国,所以要教导陛下自幼习惯朴素简单的生活。

    而世人以为的北齐皇帝不好女色,那四名出身平常人家的侧妃……此时在范闲的眼中看来,更是足以说明太多的东西。就如同在和亲王府上二皇子所说,一国之君,后宫乃是稳定平衡朝廷的绝妙武器,按理论,是怎样也不可能不封几位朝中大臣子女为妃。

    这是一种有些愚蠢的行为,但是……范闲今天才知道,这是北齐宫中那对母子……不,母女迫不得已的选择。

    如果北齐皇帝娶了大臣之女,却是始终不行房事,这个消息自然而然会传到王公贵族之中,引起某些人的猜测。而且即便不行房事,总要相对而坐,相伴而卧,总会被那些大臣之女发现某些蹊跷处。

    也只有娶些平民之女,才可以完全控制住这一切。

    以南庆监察院无孔不入的情报手段,直至今日,也不能对北齐皇帝有一个完全细致的描述,更不要提对方身体上有何特征,这一点就足以证明,北齐皇宫对于北齐皇帝的身体保护何其严苛。

    所有的这一切,在范闲心有所定的情况下,都指向了某个不可宣诸于世的大秘密。

    不娶大臣之女,洗澡都如此小心……除了证明北齐皇帝有某些难言之隐外,也间接地让范闲稍微安慰了一些。北齐皇帝不是同性恋,他……她是个女人。

    ……

    范闲揉了揉有些发涩的双眼,将头抬了起来,倚靠在椅子上。若有所思地想些什么。他的右手边还拿着司理理通过秘密渠道送来地情报,只是没有必要看了。既然北齐皇帝是这种情况,司理理一定心知肚明,那这些源源不断送来的上京情报,不想而知,一定充满了水分。

    范闲的右手微微握紧一下,马上又松开了。他的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了海棠当年在北齐上京城里说过的那句话。

    “我们几个姐妹都认为此事可行……”

    ……

    几个姐妹?范闲的唇角露出了一丝苦笑,几个姐妹?……北齐皇帝,海棠朵朵。司理理,这种姐妹的组合未免也太强大了些。只是却把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实在令人无比恼火。

    那天晚上和自己在一起的人。真的是北齐小皇帝吗?那股淡淡的金桂花香……如果真是北齐小皇帝,她为什么要冒着这么大地风险与自己春风一度?

    范闲的眉头皱了起来,复又埋首卷宗之中,仔细地查验着这一年半里上京皇宫里地情报。

    他是一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虽然清楚自己在这世间有个所谓诗仙地称号,庄墨韩对自己都欣赏有加,生得一身好皮囊。写得几句酸辞句,说的几句俏皮话……可是他并不以为自己是一个行走的春药香囊,可以吸引全天下的女人不顾死活地拜倒在自己黑色莲衣之下。

    尤其是北齐小皇帝,从江南和北地的配合看来,那是一个极其厉害与深谋远虑的角色,断不可能因为含图范闲的美色。就玩出一招迷奸。

    至于感情?范闲虽然相信一见钟情,但不认为一个常年女伴男装,生活在警张与危险之中地皇帝。会如此放纵自己的心神。

    那便只有一个解释。

    清理完最近一年半的情报,范闲有些满意地再次抬起头来,在这一年半里,北齐小皇帝依旧依日上朝,没有君王不早朝的现象,也没有出外游玩,更没有去行宫避暑,狩猎。

    总之,北齐小皇帝一直没有脱离人们的视线超过两天以上,上京皇宫太医院里的药物供应也属正常,以范闲对于药物地敏锐感觉来看,丝毫没有安胎药的迹像,当然,如果对方是暗中着手,也没办法。

    不过基于眼下的情况判断,北齐小皇帝不可能怀孕。

    这个判断让范闲地心情放松了许多,他下意识里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他最害怕的就是和北齐皇帝春风一度后,让对方怀上小孩子。

    他不是没有做好当父亲的心理准备,只是没有做好当一个皇帝的父亲的准备,尤其是不愿意在这种被动迷奸的状况下,成为对方借种的对象。

    借种借种,既然没有种子生根发芽,那就无所谓了。范闲心里的阴郁早已消散殆尽,男人往往都是这种,和女人发生性关系真的不算什么,哪怕是这种被动的情况下,依然可以自我安慰成享受。

    忽然想到叶轻眉。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啊!”

    范闲无奈笑着,有些阿Q地想着,自己不如母亲多矣,但至少在某个方面和母亲终于打成了平手——大家都睡过一个皇帝。

    他下意识里不去想,自己的遭遇比起母亲的手段来说要凄惨的多,重重地拍了拍自己坐的有些麻了的屁股,有些后怕,有些无可奈何地离开了监察院的密室。

    坐在开往皇宫的马车上,范闲拿着内库特制的铅笔,仔细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在白纸上写上了一行字。

    “我知道你们去年夏天干了什么。”

    然后他封好信,交给沐风儿,让他拿到城西那座秘密小院里去交给王启年。

    范闲的心腹们早已经习惯了提司大人会利用监察院的秘密渠道给北方的姑娘写情书,所以沐风儿并不觉得怪异。

    范闲看着他离开的身影,忍不住摇了摇头,王启年自然知道自己这封信是写给谁的。只是这不是一封情书,也不是写给海棠一个人的,而是写给三位姑娘家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