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建轻援长须,面无表情,心里却在想着,安之的这个亲信脑袋瓜子似乎比以前要好用多了,居然能猜到自己的心思。
范建的心思很简单。朝廷不是想查户部吗?户部想要自保,就必须把战线拉开,拖进更多的部衙进来……礼部。只是一个开始,等六部全部都被查出问题之后,那位英明至极的皇帝陛下,总不好将六部尚书全部革了。
吏部尚书颜行书瞥了范建一眼,好生佩服这头老狐狸,赶紧摇头驳斥道:“朝廷明旨清查户部,不好波及太广。”
范建皮笑肉不笑说道:“有理,有理。”
谁都能听得出来这两声有理是何等样地讥讽。颜行书面色一赧,知道自己此议毫无道理。既然户部亏空涉及礼部,当然应该继续查下去。
胡大学士也是面色为难,劝解说道:“再议一阵,再议一阵。”
如果放手请旨让监察院查礼部,那最后一定会查到太子殿下,所以在没有进宫请旨之前,身为总领清查大臣的胡大学士也不敢下这个定断。
便在此时,太子殿下咬牙说道:“礼部之事,总是要查的。只是事情有先后,户部亏空一事尚未查清楚,扩连太广,只怕对陛下旨意有碍。”
范建依然是微笑着说道:“太子殿下有理,有理。”
胡大学士在心里叹息了一声,说道:“关于礼部一事,呆会儿入宫请聆听圣谕,依太子殿下地意思,户部这边还是继续吧。”
……
……
继续查下去,户部肯定会查出更多的问题,那四十万两银子终究只是冰山一角,太子就是根本不相信范家会在户部里这么干净!
户部当然不干净,范尚书设的局,埋的线当然也不止太子殿下这一条。
随着清查工作的逐步深入,又有几个部衙被户部成功地拖下水来,而大理寺更是首当其冲,一直有些沉默地大理寺卿立马变了脸色,尴尬不已。
户部不是烂帐,却有太多的暗帐,一笔笔的亏空都指向了朝廷里某一方地挪用。
查到最后,甚至连太学这种清水衙门都没有逃过去!
吏部尚书颜行书开始警惕了起来,虽然户部此时查到了问题,都没有牵涉到长公主与二皇子,因为自己这一方的人,银钱向来走的是内库那一边,可是看范建和户部准备的如此充分,谁知道他会不会阴险到用某种名义,阴了二皇子一道?
“先到这里吧。”颜行书皱着眉头说道:“入宫请旨之后,明天再继续。”
“有理。”范建依然是微笑着说着这两个字。
胡大学士满脸冷漠,看清查小组里的官员们,心想朝廷怎么就腐败成这副模样了?如果陛下真的有决心查下去,范尚书自然要辞官,不过只要查不到江南,他并不需要负太多的责任,而……朝廷里其余的官员们,只怕要倒霉一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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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春的皇宫,偶有红杏露于矮矮内宫墙头,青树丽花相映。美景入帘不欲出。
天时已暮,转瞬即黑,御书房地房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接连几拔议事的大臣来了又去,最后房中就只剩下那一个孤伶伶地皇帝陛下。
还有那个老太监,以及一盏明烛。
啪的一声!庆国皇帝双眼火意大作,一掌拍在木几之上,却没有震出半丝茶水,寒声说道:“好一个户部,好一个东宫,真当朕不敢杀人吗?”
先前入御书房议事的大臣,便是领?后负责清查户部的官员们。听了他们地汇报,庆国皇帝怒意渐生。他的本意只是清查户部。借由户部向江南调银一事,劝范建退位,用这种比较光明正大的办法。重新确立朝廷之中的平衡。
但他万万没有料到,户部比他想像的干净许多,范建比他想像的干净许多,反而是朝廷里其余的五部三饲,却不知道在户部里捞了多少好处。尤其是东宫!
先前胡大学士已经密奏了礼部之事,并且悲哀暗示,户部之事最好不要再继续彻查。不然真的会弄到朝政不宁,只怕户部还没有来得及承担他们应该承担的罪责,其余的各部大臣们都应该开始吃牢饭了。
皇帝震怒之余,也不免有些心寒于户部地手段,所以才会有了先前的雷霆一火,在他看来,范建既然早早就知道这些事情,为什么要一直隐瞒着?直到自己准备动户部,才忽然抛将出来。打群臣一个措手不及……这何尝不是打自己这个做皇帝的一个措手不及!
他与范建自幼一起长大,当然知道自己这位大管家地能耐,对于户部应对的如此老谋深算并不意外,他愤怒的,只是朝中的臣子们不争气,被文户部绑上了这艘大船,更愤火的是太子竟然如此愚蠢,叫自己如何敢将这天下传给他?
当然,皇帝更愤怒于范建这犀利地反击,因为这位“伙伴”是在……
“他在要胁朕!”皇帝皱着眉头,冷冷说道。
满脸老人斑的洪老太监,摇摇头,叹息道:“陛下,不怕老奴多句嘴,这人啊……总是自私的,即便范尚书这样地忠臣,在这样一个危险的境地,也要想些自保的法子。”
皇帝的声音稍显有些尖厉,耻笑说道:“如此玩弄机谋,也算是忠臣?”
洪老太监叹息道:“陈院长更爱玩弄机谋,可要论忠诚之心,只怕老奴都不敢自称在其之上。”
皇帝缓缓闭上眼睛,说道:“陈萍萍救过朕无数次性命,又岂是范建可以比拟?”
“范尚书这些年打理户部,将一应隐患悄悄抹平,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朝廷的安宁。”洪老太监叹息道:“如果尚书大人真有什么不臣之心,他手中握着的这些证据,足够他做太多的事情,但他一直没有任何举动,说明他只是不想朝廷动荡起来。”
“他至少应该先告诉朕。”皇帝冷冷说道。
洪老太监轻声说道:“依这些年范府传回的消息来看,尚书大人之所以一直没有进宫详禀之事,还是不愿陛下费神……陛下应当还记得前些天传来地消息。”
皇帝微微一怔,想到那个叫郑拓的人报来的消息,心情渐渐青和下来,对于范建又恢复了稍许好感,皱眉问道:“只是户部还是必须要查下去,不然就此草草收场,朝廷的颜面怎么搁?”
“关键是陛下现在对范尚书的态度。”洪老太监低着头请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