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闲第一眼就认出了屋檐下躲雨的书生是他,但根本没有想到,以对方的身份实力,竟然会如此不顾脸面地对一位苦主出手,此时大局已定,就算谢必安杀了那个苦主,又能如何呢?
他以为谢必安只是奉命前来监视场中情况。根本想不到对方会抛却傲气出手,所以反应略慢了一丝。
谢必安在出剑前的那一刹那,其实就已经知道,既然六处的人在这里。那么栽赃的计划定然是失败了,他虽然狂妄,但也没有自信能够在光天化日地京都街头,将那些常年与黑暗相伴的六处剑手全部杀死。
但他依然要出剑,因为他心里不服,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下被那些路人刺倒,而自己想要杀的苦主们虽然惊恐,却是毫发无伤,这种完全地失败,让他愤怒了起来。从而选择了不理智而狂戾的出剑。
杀死一个苦主也是好的,至少能为二殿下在与范闲的斗争中挽回些颜面,而且……只要这些妓女的亲眷死了一个。范闲总要花很多精力在解释这件事情上。
他轻轻握着剑柄的右手感到一丝熟悉的回颤,知道剑尖已经又一次地进入了一个陌生人的身体,又会带走一个无辜者的灵魂,有些满意,甚至是嚣张地笑了笑。回剑,看着那位苦主胸前的血花绽开。
然后……他地笑容马上僵住了。
谢必安自信绝不会失手的一剑,也确实实实在在地刺入了那位苦主的身体。但唯一有些怪异地是,剑尖入体的部位,略微向中间偏了那么一两寸,也就是这段距离,让他手中的的剑,没有直接杀死对方。
而且他已经失去了第二次出剑的机会,因为他面前地苦主,就像是一只风筝一样,惨惨斜斜。却又极为快速地向着右手边飞了出去!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力量,竟然能够平空将一个人,牵引向了完全违反物理法则的方向。
……
……
谢必安下意识里手腕一拧,长剑护于胸前,霍然转首看去,却只来得及看见刚赶过来地范闲,收回踹出去的那只脚!
“范闲!”
身为极高明的剑客,他第一时间查觉出了对方的气息,在尖叫声中,凝聚了他全身力量的一剑,笔直而无法阻止地向着范闲的面门上刺了过去。
此时,六处的那几位路人知道范提司到了,很有默契地护着惊魂未定的苦主们退到了安全的地方。
范闲一脚救了先前那人一命,此时根本来不及抽出匕首,看着迎面而来地寒光,感受着那股凛烈的剑气,感觉自己的眼睫毛似乎都要被刮落了一般!
他一抬手,嗤嗤嗤,三声连环机簧之色连绵而起,三枝淬着见血封喉毒液的弩箭,逆着剑风,快速射向了谢必安的面门。
此时剑尖所指是面门,而暗弩所向亦是面门。
两个人很明显都没有比拼脸皮厚度的兴趣,范闲沉默甚至有些冷漠地一扭身体,凭借自己强悍的控制身体能力,让那把寒剑擦着自己的脸颊刺了过去,狠狠一拳击向了谢必安的胸腹。
这一拳上挟着的霸道真气十分雄浑,破空如雷,如果击实,谢必安必要落个五脏俱碎的下场。
谢必安拼命一般左袖一舞,舞出朵云来,勉强拂去了两柄细小的暗弩,想趁此一剑要了范闲性命,哪里料到范闲竟然敢如此行险,生生递了那个恐怖的拳头出来!
他怪叫一声,横腕一割,左手化掌而出,拍在范闲的拳头上。
喀喇一声脆响,谢必安的腕骨毫不意外的断了!
“范闲!”
谢必安愤怒地狂喝道,不是因为畏惧范闲的真气,而是拳掌相交时,一道淡淡的黄烟从二人拳掌间爆了开来,谢必安没有想到范闲竟然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还会用毒烟这种下作手段!
此时毒烟入体,他剑势已尽,横割无力,又急着去迎范闲那一记诡异而又霸道的拳头,空门大开,三枝弩箭的最后一枝刺入了他的肩头。
又中一毒。
……
……
“范闲!”
谢必安第三次狂乱愤怒而又无可奈何地咒喊首范闲的名字,知道自己低估了对方的实力,强行运起体内真气,一剑西出。直攻范闲的咽喉,毒辣至极,而他整个身体已经飘了起来,准备掠上民宅檐上。逃离这个身具高强实力,却依然阴险无比地另类高手身边。
但范闲怎么会让他逃?
一道灰影闪过,范闲已经在半空之中缠住了谢必安的身形,右臂疾伸,直接砍在了对方的脚踝上,这一记掌刀,乃是用大劈棺做的小手段,虽然攻击地是敌人最不在意的边角处,却给对方带来了极大的损害。
谢必安闷哼一声,只觉脚踝处像是碎了。一股难以忍受的疼痛迅疾染遍了他半个身体,让他逃离的速度缓了一缓。
也就是这一缓,范闲沉默着出手。在片刻时间之内,向谢必安不知道攻了多少次,二人重新站立在微有积雨的街面之上,化作了两道看不清的影子,一道是灰色。一道是黑色,纠缠在了一起。
啪啪啪啪一连串闷响,谢必安身上也不知道挨了范闲多少记拳脚。虽然范闲下手太快,所以真气未能尽发,谢必安仗着自己数十年的修为硬抗住了,但是剑尖如风,竟是连范闲的身体边都挨不到一下,这个事实让谢必安开始绝望了起来。
对方的身法怎么这么快!
谢必安尖叫一声,疾抖手腕,剑势俱发,化作一蓬银雨护住自己全身。终于将范闲逼退了数步。
钉地一声,他颤抖的右手拄剑于地,剑尖刺在积水之中,微微颤着,带着那层水面也多了几丝诡异的纹路。
看着不远处面色平静地范闲,谢必安感觉身体内一阵痛楚,经脉里似乎有无数的小刀子在割着自己,他知道这是范闲先前的攻势,已经完全损伤了自己的内腑,而他中的毒也渐渐发了,右腿也快要站立不稳,面对着一脸平静地敌人,谢必安已经丧失了出手的信心。
“九……”谢必安知道自己就算不轻敌,也根本不是范闲的对手,此时他对于范闲地实力评断已经有了完全不一样的想法,微一动念,他的眼中惘然之后多了些畏惧,刚刚说了个九字,体内的伤势复发,咳出几道血丝吞了末一个字。
他望着范闲,眼中闪过一丝惘然。他还记得自己在抱月楼外的茶铺里,曾经大言不惭地说过,仅凭自己一人,就可以把范闲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