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到了,寒生悄悄地下地,溜出了小旅店。雪地上,王婆婆孑身一人立于清冷的月光下,正在等着他。
“随我来。”王婆婆轻声说道,然后二话不说,默默地向开平城外走去。
寒生紧跟在后面,心想,婆婆今天有点怪。
开平城外是连绵的燕山山脉,王婆婆在前边直奔西面一座文笔形的山峰而去,大概是其功力已经转给了明月的缘故,行起路来已是老态龙钟。
寒生虽然不会武功,但是毕竟年纪轻体力好,丝毫不困难的紧紧跟随在了婆婆的身后。
文笔峰下,王婆婆止住了脚步,白发散乱,气喘吁吁。
“寒生,知道婆婆为什么带你来这儿么?”王婆婆说道。
“不知。”寒生老老实实的回答。
“寒生,婆婆有重要的事情同你说,旅店里耳目太杂,所以带你来此。”王婆婆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是。”寒生的脸色随之郑重。
“婆婆一生收了四个徒弟,阴婆、阳公、荆太极和明月,前面三个都是背叛师门的逆徒,可见婆婆眼力之差,好在阴婆与荆太极都已经死在了鬼婴沈才华之手,目前只有阳公漏网,这些事情,想想就恨恨不已。”王婆婆愠道。
寒生安慰婆婆道:“婆婆,您最后还是收了一个可心的徒弟明月啊。”
王婆婆抬眼望了望斜挂于天上的那一弯残月,不由得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世事难料啊,寒生,婆婆我本想将毕生心血凝成的祝由神功传给你,可是你坚持不受,所以我迫不得已才传给了明月,让她发誓来保护你的。但是,婆婆心下又岂能不知,明月最大的弱点就是黄建国,那是一个冷血、残忍和城府极深的人,而明月竟然钟情于他那副臭皮囊,最终必为其所累啊。”
寒生闻言默默无语。
“昨晚在山海关吃饭,明月去见龟田导演回来后,我便知道她在说假话,明月可以为什么人而对师父扯谎呢?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黄建国。”王婆婆说道。
寒生一愣,说道:“婆婆,你是说明月和黄建国还有联系?”
“嗯,婆婆现在所担心的是,在师父和黄建国之间抉择,明月会投到那一边,而且她现在接受了我的全部功力,万一为黄建国所用,寒生,纵使刘今墨、吴楚山人都加起来,也远不是对手,你的处境实在是太危险了。”王婆婆悔恨至极的说道。
“婆婆,您这只是一种假设,我想明月不会像阴婆阳公和荆太极那样欺师灭祖的,她还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女孩子。”寒生说道。
王婆婆摇摇头,面现痛苦之色道:“想想赵家店的那个关东汉子,就知道她下手之狠辣,恐怕将来再也无人可以制住她了,就如同婆婆当年……”
是啊,明月下手也着实太狠了点,那人家中也是拖儿带口的,而且又不识武功,唉,女人,真的是看不透啊,寒生想。
“寒生,祝由神功共有十八式,也称‘郭公十八式’,婆婆穷毕生之力也只习得前五式,分别是‘鬼打墙’、‘移花接木’、‘行尸走肉’、‘鲍肆之香’和‘移形换位’。可叹历来祝由门中人,尽管其中不少天赋奇秉、才俊之士,但却从来都没有超出的这五式的,你猜何故?”王婆婆苦笑道。
寒生摇摇头,表示不知。
“因为始终无人找得到那把‘郭公葬尺’,当年郭璞临死之前,将毕生功力凝注于尺中,就是你无意中得到的那把阴阳尺,借助葬尺的力量,九十天便可练成整个的‘郭公十八式’了,所以,千年以来,江湖上无数豪杰无不在千方百计的寻找,历朝历代为其而引起了数不清的江湖争斗与血腥仇杀,但是那把尺子却始终未露面,直至婆婆在你的手里见到它。”王婆婆说道。
寒生静静地听着,思绪仿佛飞回到了已经逝去的那些年代里。
“可是葬尺在前不久突然失效了,由青黑色褪变为灰白色,郭璞当年注入的功力消失得一滴不剩,变成了一把废尺,这一点,婆婆想了很久,直到如今仍旧想不明白。”王婆婆不尽惆怅的说道。
“这么说,明月目前也只是学会了前五式?”寒生问道。
王婆婆点点头,道:“正是,尽管只有五式,却足以傲视江湖了。”
“婆婆,您带寒生出来,一定还有其它要紧的事吧?”寒生问道。
“嗯,”王婆婆点点头,说道,“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或许将来可以就你一命,随我来。”王婆婆说罢带着寒生朝文笔峰下的一片灌木林而去。
就在这时,一条黑影悄悄地尾随在了他们的身后,王婆婆与寒生竟浑然不觉,若是婆婆功力还在,那是绝对瞒不了的。
“咦,祖坟不见了!”王婆婆惊呼道。
“什么不见了?”寒生见婆婆紧张万分的模样,赶忙问道。
“祖坟,我王家自清初以前历代的祖先墓葬,我上次来还有,现在怎么统统的不见了?”王婆婆抑制不住内心的恐慌,额头渗出冷汗来。
“会不会是乡下农田基本改造,全部都给平了?”寒生解释着问道。
“不会,这里是山脚,并没有平整种地的痕迹。”王婆婆仔细的观察道。
不远处的灌木林后,那条黑影默默地站立在那儿,一声不吭的盯着王婆婆的一举一动。
王婆婆弯腰抓起一把泥土凑在清冷的月光下细瞧着,然后自言自语道:“原来如此,这不是原来坟地的泥土。”
寒生好奇的问道:“难道整个墓地都搬了家不成?”
王婆婆点了点头,感慨道:“世事如斯,沧海桑田啊,寒生,清军入关以前,我王家祖居此地,祝由术世代长子一脉相传,避难岭南后,式渐衰微,到婆婆这一代,已无男丁了。”
寒生有点不解的问道:“婆婆,即是祖传,那鄱阳湖谷内为何还有一座您师父的坟呢?”
王婆婆苦笑道:“实际上那是我父亲的坟墓,遮人耳目而已。雍正年间,先祖孤身一人自岭南悄悄来到江西,隐匿鄱阳湖谷中,其实是继承了守陵之职,看护太极阳晕,就是朱元璋母亲的陵寝。”
“太极阳晕?就在鄱阳湖谷里?”寒生好奇道。
“是啊,婆婆灯枯油尽,有两件事想要拜托于你。”王婆婆叹息道。
“请婆婆明示,寒生尽力而为。”寒生道。
“第一件事,萍儿是我捡来的弃婴,她长大成人后可呆在鄱阳湖谷,继承守陵之职,希望你将我的话带给她。第二件,婆婆死后就埋在此处,祖先南下之前的土地上,按照客家人的传统,三年之后再将婆婆的骨殖取出,带去香港,与古仙埋在一起。寒生,婆婆是不是要求的太多了?”王婆婆说到最后,竟然有些凝噎了。
寒生闻言,一股江湖豪气油然而生,大声说道:“婆婆,您放心,寒生答应你,只要一息尚存,定会让婆婆和古仙同穴而葬,了却您二老的百年苦恋。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