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帝

作者:荆柯守

    三日后

    洛阳城环墙三十里,城中宫禁占很大两块,不过划出来的民居坊区很大,马车驶过两个街道,在城门落锁前赶往城外会宴处。

    请宴在王家一处私宅举行,早早就有着马车来邀,叶青现在不过是县令,哪敢弄出排场,只带着简雍,还有江晨和几个亲兵。

    夜幕尚未降临,马车过洛河,沿河畔向东,经灵台、明堂、太学,这一片学生刚刚散课,河岸垂柳下,车马有些拥堵,各种呼朋唤友,邀宴之声不绝于耳,甚至挟美妓就在车上胡来。

    驾车的车夫是王家派来的一个亲族子弟,叫王凌,是个健谈的年轻人,见此就是抱怨:“现在真是学风而下,各家认真读书的没有几个,只把好好的国家太学弄得乌烟瘴气,声色犬马……玄德公出于卢尚书门下,这让您看笑话了

    周铃转过看看叶青,抿着嘴偷笑。

    “没事。”

    叶青有点尴尬,摸不准这个王凌说的是正话还是反话,当年刘玄德可也是喜好良驹名犬、美服美婢的堕落子弟……

    幸这散学很快,过了就一路顺畅,只见城外近郊一片繁华,沿道处处庄园,高墙灯笼、赴各式宴会的马车、童仆美婢。

    “让开,让开……”有些人在后面高呼着,盛气凌人,伴随着就是猛烈如暴雨的马蹄声。

    叶青这一行马车将将避让,就有大批骑士拥一辆华丽马车驶了过去,马车里仕女美丽如画,青年贵族大笑:“你是没见到昨天……”

    却和女伴炫耀着驱赶着豹子打猎收获,女子盈盈浅笑,香风阵阵。

    叶青怔怔……豹子打猎?

    这时还有这习俗?

    驾车的王凌瞧在眼里,却是误解了,当下小声说着:“此女非同等闲,这是何大将军的专属马车,里面这人是何大将军的侄子,也是皇后的内侄。”

    “拿大将军车驾泡妞……何家够出人才了。”叶青叹一口气,没有解释,心忖有这样的贵族,难怪历史上何家毫无抵抗力量,就被灭了。

    “玄德公,快到了……”马车直驶城东,经一处营建中的高台,看了上去,这土木建设进行到一半左右,而王凌又是介绍:“这是四望楼,传说秦时有贵公子贾虚在上每日会宾,通宵宴饮,后被项羽烧了,近有人盘下这楼故址打算重修。”

    叶青怔一下四望,突发觉这一路上有许多这样盛景:“听你这说来,里面有不少典故。”

    “那是……”王凌隔河指着北面:“玄德公你看。”

    叶青望过去,隔着柳荫,洛河对岸高达九米城墙,本来黄土夯成,此时深沉如墨,别有一种沧桑厚重。

    王凌自豪笑着:“周成王五年,周公在此营建洛邑,以监视殷商遗民,虎视关东,区别故地宗周而号称成周,因在洛水之北,山南水北曰阳,又称洛阳

    “周人失宗周故地,平王迁都洛邑,因被秦人所得,到前汉高祖时曾定都三月,光武中兴以后就一直以此为都,光武帝明五行,以汉为火德忌水,改洛阳为雒阳,同音,意思作洛……”

    一行人静静听他讲述,透过字句痕迹间展露出一个文明艰难和风华,遥远时光似在这墨色城池堆积起来。

    周铃凝神倾听,不时望向自家公子,若有所思,叶青不言不语,仰头看去,星汉灿烂一如当年……

    月面上清晰的玉兔月海,美丽而熟悉。

    此时可真有嫦娥?

    “不知天庭真仙下来的那夜,面对这样星空有何看法?就没有怀疑过么?”静静望着这美丽熟悉星空,叶青心中出奇平静。

    “眼下大劫一片混乱,外域才是生死大敌,我这样无名小卒,对天庭还有用处……这样局面,我还能走多久……但过河的卒子不走,就必死无疑了……

    叶青摇摇头不再多想。

    人要有自知之明,棋子的思考远不如棋子的力量更有价值——能成应侯之位,或就是自己从卒子变成纵横一路的车。

    再往下怎么走就很难说了,要看能不能抓住时机了……

    最后望了一眼高远星空,叶青正视周铃一笑:“赴京一路上早听说过洛阳城外有很多庄园,最有名当属于天子西园,是皇家林苑,天子就在那里卖官,卖的钱就用来修缮西园,建裸游馆,剩下建了个金库藏起来…颇是有趣,铃铃以为然否?”

    周铃眨了眨眼睛,声音平淡:“是公子说的有趣。”

    世事上自下效,天子好奢靡,百官风自,这样私人庄园在城外就很多。

    王家的私宅其实是一个庄园,门第深深,在大门外立了两根柱子,左称“阀”,右叫“阅”,上面张贴着王家历代功状,合起来就是“门第阀阅”,就是门阀一词的来源,所谓高门大姓,天生贵种。

    门前车马如流,来参加宴会的人非常多,叶青甚至看到几个将领士人联袂策马而至,都是三十几岁,一身黄青之气。

    “这是西园的哪位校尉?还有哪些士大夫?”叶青紧盯着其中稍矮一位,年三十四五,不修边幅,顾盼威仪有一种奇异魅力。

    这人十分敏锐转首看来,只见马车晃动窗帘,皱眉狐疑,同伴就要跨进了大门,回身催着:“孟德,又犯病了?”

    “……本初说笑了。”

    这一行人进去,叶青坐在马车里,捏着眉:“有些怪了”

    刚才的话,一听就知道是袁绍和曹操二人,都是三国大名鼎鼎的人物,但一看就有些不对。

    要知道,气运怎么来?

    就算是历代开国天子,在没有崛起前,都是白红之色罢了,只有上位了才有龙虎五色之气,气断无虚假,只对应实力

    那种还在草莽,就有什么龙虎之气,青紫之气,都是风水家的梦呓,有这种,朝廷岂不是按气杀之,就可万世不易了?

    袁绍、袁术出身于四世三公之家,拥有的田产、影响,官位很多,要是家主,或有青气,但袁绍和袁术只是公子,哪有青气?

    袁绍不到二十岁已出任濮阳县长,不久,因母亲病故服丧,接着又补服父丧,前后共六年

    现在朝廷组西园新军,置八校尉,袁绍被任命为中军校尉,曹操为典军校尉,但大权掌握在宦官、上军校尉蹇硕手中,这校尉最多就是黄气,也不可能有青气。

    综上所说,这两人最多的是金黄之气,哪来的青气?

    这时几个家臣汇聚到马车上,周铃下去守着。

    张辽(江晨)观察这络绎不绝的宾客,结合所知后续轨迹推测:“这自不是士大夫要谋反,只是一种政治表态,又或算对下面新崛起的一批人的拉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