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笑

作者:天下归元



    长剑来势太猛,带着来者飞身扑下的惯性,对方又是高手,君珂一捏不足以定江山,长剑割破她的虎口,继续前移。

    剑锋慢慢割裂虎口,鲜血浸出,明光染血的剑锋,慢慢地在虎口伤口上擦砺而过,一寸寸还在向前,伤口越来越大,蠕动张开如婴儿小嘴,鲜血哗啦啦涌了出来,雪白的手背顿时一片鲜红。

    君珂咬牙。

    在肚子里大骂——

    尼玛实在太痛了太痛了太痛了!

    一剑穿身也好,瞬间中刀也好,那痛都是一瞬间,哪像现在,零打碎割,慢慢受这剑尖穿割血肉之苦。

    原来凌迟就是这么悲剧的……

    在心底乱七八糟喊叫哭痛,君珂咬紧牙,脸上不露一分,抓住剑尖的手不曾抖动一点,前滑的剑尖终于去势渐止,在她的鼻尖前停住。

    君珂立即一脚飞踢,将那剑远远踢了出去,对方自然不愿武器遗落在杀人现场,只好转身去寻,君珂一个滚翻滚到纳兰君让身下,正好顶住了他软下来的身体,触及他胸膛时感觉到衣衫尽湿,可见刚才她那“最是那温柔的一拍”,杀伤力果真无与伦比。

    君珂来不及忏悔,头一顶,一把扛起纳兰君让,就势一个滚翻,已经从围墙被击碎的破口滚了出去。

    围墙那边的人已经全部越过墙来追击他们两人,此时再想不到君珂还要从那里逃,转回身便来追,君珂手掌越来越痛,鲜血直流,心想如果不及时包扎这手八成要废,然而此时生死一线,哪里有空包扎?

    她并不敢往巷子外头逃——巷子外头虽然是人来人往的东阳街,但距离这里太远,而且一定有人扎口等着他们。她此时有伤,武功打折扣,纳兰君让给她**一拍,拍得暂且失去了行动力,果然再强大的男人,这都是他们永远的弱点。

    君珂心想等他好了一定要骂他没事生这么高做什么,但在此之前,还是赶紧逃命吧。

    她往巷子深处逃,这里歪歪扭扭错综繁复固然方便杀手,却也一样有利于逃亡,身后的人一直追缀不休,君珂百忙中回头一看,手上的鲜血淅淅沥沥一地,看着血迹人家也能追上来。

    君珂咬牙,反手在墙上一擦,火辣辣的疼痛里,墙皮草灰顿时将血流不止的伤口暂时堵住,留下一个指尖向南的血手印。

    随即她一个转身,并没有再逃,隐在了墙角后。

    风声连响,有人追了上来,看见了那个血手印,停了停,道:“向南去了,追!”

    一群人匆匆向南而去,带出一阵血气隐隐的风,君珂舒了口气,从墙后转了出来,这群人今晚既然做到这个地步,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必得要在这八大胭脂巷里解决掉自己和纳兰君让。她还得逃。

    但在逃之前,也必须休息一下,包扎包扎伤口。

    隐约似乎又听见风声,敌人太多,各处都有,但寻常妓院又不敢投奔,这么个鲜血淋淋奔进去,人家一声尖叫就等于自投罗网,君珂来不及思考,一转头看见对面有个窗口,白墙黑瓦一户人家,别出心裁挂一节带莲花的莲藕,不似妓户风格浓艳,二话不说奔过去,一头撞进了窗子里。

    “哗啦”一声她掀开窗户,单手一撑跃进室内,足尖一点已经站直,室内没有点灯,君珂却没有看不见的问题,目光一转已经看见床上帐子微微蠕动,她掠过去,一把掀开帐子——

    “呜……”

    一声含糊的低叫,不是惊吓,是好事被打断的不满呢喃。

    君珂唰一下放下了帐子。

    正转身要走,忽听门外不远处有衣袂带风声,君珂脚跟一转,唰一下又掀开帐子,一把将那女子掀开,一个手刀砍昏那男子,道:“床下咬去!”

    那女子抬起头,分外嫣红灵巧的嘴,正是柳咬咬。

    她原本有惊吓之色,看见君珂,怔了怔也认了出来,道:“是你?”

    君珂原本也打算一个手刀劈昏她,此时认出是熟人倒不好意思了,自顾自将那男子拖下来塞到床底,将纳兰君让往床上放,纳兰君让疼痛未去浑身酥软,意识却还清醒,挣扎着道:“不要这床……”

    “哪来那么多臭规矩!”君珂理都不理,将他往床上一搁,柳咬咬好奇地探过头来,问:“他怎么了?哪里受伤了?需要我给咬咬吗?男人们都说,哪里痛,哪里痒,我一咬就好了。”

    “行啊。”君珂撕着床单给自己包扎伤口,随口道,“你咬吧。”

    突然觉得诡异的安静,某个难搞的人怎么没发出抗议?一转头,发现太孙殿下气晕了……

    君珂这才想起来自己回答了什么,耸耸肩,也没当回事,像纳兰君让这种人,太迂腐太古怪,会丧失人生很多乐趣的!

    她只是在犹豫,自己该钻到床下还是在床上?在床下,怎么放心把纳兰君让交给柳咬咬?在床上……这个这个……

    柳咬咬突然道:“帮个忙。”随即爬下床,拖出那男子,君珂愕然看她,柳咬咬道:“你是被人追杀是吧?别这么把人藏在床下,追兵进来第一件事就是先探床底,不过这人瘦,可以绑在床底。”

    说着找出女子荡秋千的丝绳,让君珂帮她把人绑在床底,床边有三寸宽的挡板,中间是个凹陷,正好可以绑下一个人,这个男子又分外单薄瘦小,绑进床底还没超过那个挡板。

    随即柳咬咬爬上床,道:“我得在床上,我在才没有人怀疑你。”

    君珂想想也是,柳咬咬名动京城,她在才是可信的招牌,可是三个人在床上,敌人真的闯进来搜,必然要将脸一一看过,而且三个人在这床上无论怎么睡,都显得太挤,瞒不过别人眼睛,怎么办?

    柳咬咬也在皱着眉头,觉得这是个难办的问题。君珂看看床板,柳咬咬这床很特别,床侧上下都有挡板,垫着厚厚的褥垫和金丝草席,这姑娘似乎特意要营造一种如在云端旖旎松软的情境,床垫得人睡上去就陷下去,君珂看着厚厚床垫,心中一动,忽然跳下床,大力抽出底下的厚厚褥垫,只留下薄薄的金丝草席。

    这一抽,床立即塌下去好多,足可以再睡下一个人,君珂一边让柳咬咬把褥垫收起,一边把纳兰君让放好,这一移动他的身子,突觉手上粘腻,低头一看都是鲜血,这才发觉不知何时纳兰君让也受了伤,再挨自己一拍雪上加霜,难怪衰弱成这样子。

    君珂低头看看纳兰君让,眼神有点犹豫,然而耳边听见衣袂带风声越来越紧,敌人们一直周边撒网,算准他们走不出这块方圆,在这附近巷子里搜不着,很快就会转入可疑的民房来搜查,也只能事急从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