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有很久了,原燃没有拒绝过她的任何要求。
可是这次,他也只是沉默着,没有动。
“你不回去,那我也不回去了。”安漾紧抿着唇,红着眼眶,她把书包放在一旁椅子上,人也随着坐下,一副再不准备离开的模样,
石俊茂给她这下吓到了,“妹妹,我这?里没那么多房间啊。”
他是见识过安漾的倔的,晚上一放学就来了这?里,然后,为了蹲他,硬生生在夜风里从晚六点待到了十点,如果说原燃不肯和她一起走的话,安漾就会继续待在这个大厅,一直待到原燃愿意和她一起回去。
这?种事,石俊茂觉得她完全能做得出来。
安漾抑制不住的打了个小小的喷嚏,晚风太凉,她之前在外面吹了好几个小时,现在有些头晕,鼻子也塞住了。
女孩裹在宽大的校服里,看起来小小的,弱弱的一团,鹿眼眼角微红,但是,就是倔强的不肯走,仰脸看着他。
两相僵持,不知过了多久,少?年僵硬着,偏过视线,沉默着收拾好自己东西,径直往门外走。
知道他终于让步。
安漾眼睛一下亮了,清亮如许,似乎落了星辰。
……
安漾带着他回家时,张芳已经睡下了,门关得严严实实。
有些奇怪,一般来说,不等安漾回家,张芳都不会过去睡觉。
“我,我对张姨说今晚去希希家住了。”安漾红着脸,小声解释。
原燃,“……”
她真的不擅长撒谎,也一直没有对爸爸或者张姨撒过谎,但是,乖宝宝一旦说起谎来,好处就是根本不会被怀疑。
“你想吃点东西么?”安漾问。
他说,“想洗澡。”
有些难受,身上脏兮兮的,不好靠近她。
安漾点头,她这几?天屯了不少?他爱吃的东西,今晚或者明天早上吃都可以,看他喜欢。
冰柜里还?放着草莓牛奶,安漾左左右右收拾,路过原燃房间,门半掩着,浴室里传来水声,她忽然有些担心,他腰和腿上那些伤口,不知道,方不方便给自己洗,需不需要……
安漾恍然回神,脸一下通红。
她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她怎么可能去帮他洗,怎么都不可能。
她红着脸,看都不敢再看那扇门,匆匆走开。
很快,原燃从浴室里出来了,黑发?上搭着毛巾,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服,脸上干干净净。
“来,换一下药。”安漾把唐一德留下的药递了过去。
她把东西都递了过去,“还?有吃的消炎药。”
见原燃皱着眉,但是还是听话的,把那些都一一吃完了,安漾抿着唇笑,把准备好的草莓牛奶递了过去,他接过,却没喝,放在了一边,沉默的看着她。
他头发湿漉漉的,发?梢还在间断的滴着水,他一直没擦干,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
“想让我帮你么?”安漾恍然大悟,问。
少?年偏过脸,没说话。
“嗯嗯,是我想。”安漾抿唇笑了,“我可以帮你吹头发?么?”
少?年面无表情,背对着她,点了点头。
都忘了。
好像还是很早之前,她帮他吹过一次头发?,他当时就很受用,很舒服的模样。
不过,安漾确实也非常乐意。
一番顺毛后,他表情终于好看了很多。
安漾看了下时间,见他打过好几次呵欠了,眼睛微眯着,显然已经很困,“去睡吧。”
今天太晚了,安漾准备好了甜点材料,就等明天原燃起床,她做给他吃。
安漾平时很少?进原燃房间,但是,这?次,她和他一起进去。
少?年显然有些意外,他看了眼床,又看了看她,漆黑干净的眼睛很亮,想法不加掩饰,一眼能看清。
想什么呢。
不知为何,安漾一下明白了他的思?路,脸颊一下红了。
“我在旁边看看书。”她努力装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有灯你可以睡着么。”
有那些伤在,她怕原燃晚上发?热。
而且之前,和石俊茂谈过,他说起原燃晚上经常会做噩梦,睡得很不安稳,晚上经常很难睡入睡,安漾自己不是很困,今晚,他身体状况又这么不好,安文远不在家,就让她这样任性一次吧。
少?年似有些失望,但是很快答,“能。”
见他上床,盖好被子,安漾拿着笔记本在旁边坐下,他一睁眼,就能看到的位置。
屋内安安静静,他可能真的是累极,连日的失眠,加上今天这番剧烈的体力消耗,她又在身边,原燃很快睡着。
安漾放下书,静静打量他的睡颜,
少?年睡颜很好看,脑袋是偏向她这边的,漆黑柔软的发?丝垂落,被睡得有些凌乱,略遮住了精致的眉眼,没有了醒时冰冷的戾气,整个人都显得格外安静,薄唇微抿着,颜色也很淡。
他似乎一直都没什?么血色,极黑的发?色和冷白的肤色,对比极其鲜明。
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少?年眉头皱了起来,不自觉的,朝她这边翻身。
安漾靠近,看到他右眼角下,那道淡淡的伤痕,安漾轻轻抿了抿唇,视线很复杂。
女孩手指怜惜的触到了那处,轻轻的安抚,少?年在梦中,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往她的手贴了贴,把自己靠了过来,即使在梦中,似乎也想要在她这?里,汲取更多的温度。
在原燃身上,好像发生过很多很多,她不知道,也完全想象不到的东西,这?些过去,共同形成了,现在这个原燃。
原燃似乎不想让她接触那些过去,一直极其避讳,而且,每次,从他家里回来后,有一段时间,精神状态都会非常差。
她记起,有次安文远专门找她谈过话,郑重的说起过,原燃家里背景非常复杂,原家是很传统的高门大户,内里涉及到的一些不见光的斗争,不是他们这些人家能想象到的。
他也曾委婉的说过,包括原燃,也完全不止是她见到的这?一面,她如果和他过于亲近,以后恐怕会失望。
失望?
安漾不知道他指的什?么,她也不觉得自己会失望。
她希望哪天,原燃可以不再这?么抗拒,对她敞开心扉,愿意让她触碰那些过去。
*
高三的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到了五月,一直都是大大小小的考试。
安漾成绩很稳定,而原燃成绩波动有点大,但是,一直到了这?种时候,题目难度加起来,考试范围也变大,安漾才了解到,原燃数理成绩到底有多好,无论题目有多难,都能很稳定的达到近乎满分的成绩。
但是他排名波动依旧挺大,看语文分数,偶尔撞得高一点,他排名就会靠前的可怕。
已经到了一个她赶不上的程度。
安漾的分数,正好卡在能上湳大的段位,她相信,等正式高考,原燃肯定会比她更好。
不过,如果到时候,原燃的分数足够上更好的大学,她想,她也不可能自私的强行要求原燃继续和她一起报湳大。
五月底的时候,各个班级,已经开始拍毕业照,文理两个冲刺班已经解散,大家都各自回到了自己原来的班级上课,渡过这?高考前最后几天。
湳大附的校服外套是黑底的,但是背上有一块白色区域,于是,快到毕业时,这?块白色区域成了大家自由创作的舞台,没几天要高考了,现在学校不怎么要求穿校服了,但是,毕业典礼这?几?天,大家依旧都很有默契的把校服都带了过来,当成了最后的一个留言板。
林希,“来,给给给,要的过来拿。”
她买了一大把各种颜色的记号笔,能用来在各式各样的材料上写字,而且不会褪色。
大家一拥而上,教室里乱哄哄的,班主任也不再管,任由他们度过这?该高考前最后的一次狂欢,
安漾校服早被人抢走了,不知道拿到哪里去了,等她拿回来的时候,背上那块白边儿已经全被写满了各式各样的签名,各种颜色,几?乎都看不到校服白色的底色了。
“乖妹妹,来,哥哥给你签个名。”余思?航说,拿过林希校服,大笔一挥,写了个“余哥哥”
林希头也不抬,一字一顿,“我,你爹。”
她手下也没闲着,笔走龙蛇,龙飞凤舞,在他校服留下的那块最大的空白上,直接签了一个“爹”字,足足一斗大。
余思?航,“……”MDZZ,这?还?洗不掉了怕是。
一旁安漾围观了全程,笑得眼睛弯弯,笑到一半,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赶紧低头仔细看自己校服。
果然……安漾哭笑不得,看着那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签名,爸妈兄弟姐妹啥都有,不过,也有正常写的,比如
还?有画画的,小猫,小兔子,夏璇璇给她画了个比心的可爱小兔子……都和可爱,她一个个看过去,唇角抑制不住的上扬。
付星恒在走廊犹豫了很久,扒着窗户看到了这?一幕,耳朵有点红。
原本,他是准备,等到高考完后,直接找安漾正式表白的,但是他知道安漾一直想考湳大,如果自己到时候和她天各一方的话,他就打算不说了,等他考上湳大再说。
他贪恋的最后看了一眼,也回了自己教室。
林希兴冲冲的提笔,在她衣服上签了一个最大的名字,双手合十,“沾点尖班回来的学霸灵气,保佑我高考大吉。”
“那我也要。”
“给我也沾点。”
安漾脾气好,人软软糯糯,成绩好又不藏私,人缘一直很好。
刚回到手里的校服,还?没捂热乎,一下又被拿走了,安漾抿唇笑着,看他们闹。
原燃看见了这?样一幕。
周围很多人围着她,有男有女,笑语连连。
她好像一直就是这样,无论在哪里,都很容易成为人群的焦点,视线的中心,像是夜空里的星星或是皓月,不自觉的,就会吸引旁人靠近。
这?么多人喜欢她。
他只喜欢她一个,也只想要她一个。
可是,对于安漾而言,不是这样。
她性格柔软纯善,和他截然相反,似乎对谁都一样的温软善意。
一想到她也有可能像对他这?样,对别人好,他控制不住的的焦躁。
这?种难看的情绪,应该是,叫做嫉妒吧,
他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这?世界上,可以只剩下他们俩人就好了。
那样,即使她发现了他丑陋的真面目,厌恶他,惧怕他,她也无法?再去找别人了。
一室吵闹中,少?年格外沉默,格外显眼,余思?航几人知道他心情不太好,而且,他们本来也不怎么敢闹他,于是还是一个个夹紧尾巴做人,生怕哪里触及了大佬逆鳞。
“燃哥,给签个名么,以后见不到了,”洪晃说,晃晃荡荡过来,脱下了自己校服。
真的猛士。
旁边几人都呆了。
原燃接过笔。
他字写得潦草,又霸道,落笔很重,简直力透纸背,像是在发泄什?么。
大佬是不是心情不好,把他校服当抹布了。
洪晃抱着自己校服,欲哭无泪,不过,他好像还是班里第一个得到大佬签名的,以后,要是大佬发达了,他这?签名是不是会升值?一想到这儿,洪晃又美了起来,喜滋滋的拿着校服回去了。
余思?航羡慕了,“那啥,燃哥,给我也写个呗。”
“我也要个。”
“还?有我,我,我。”
写了两个,他已经写得不耐烦了。
写个燃字要那么多笔。
他扔下笔,面无表情,薄唇冷冷吐出二字,“自己写。”
自己写?
什?么意思,这?不是纪念签名么,还?可以自己写的?这?是什么脑回路,余思?航几人都懵了,但是,大佬表情过于可怕,大家都作鸟兽状散了,
那边人潮涌动,安漾注意到了,回头看了下,正好看到少年修长的背影。
原燃校服还?穿在身上,白底上干干净净,一个字迹都没有。
“燃哥校服可抢手了。”注意到安漾在看他,林希小声八卦,“就是没人敢上去要。”
学校里喜欢原燃的妹子一直很多,但是,高三后,敢来表白搭讪的人就越来越少?了,主要是,他太冷了。
而且,也不是什么傲娇高冷或是外冷内热,里外都是一样的冷,没有感情似的。
像是块冰冷,棱角分明又刺人的石头,没有半分温度,根本捂不热,于是,久而久之,大部分人,都只敢远远欣赏了,毕竟,看着还?是真的赏心悦目。
安漾笑了一笑,收回了视线。
很正常。
毕竟,原燃有点洁癖,领地意识又强,自己的东西,他不允许别人上去涂涂画画,再正常不过了。
回家路上一路沉默,安漾从学校打包回了一大堆书本,还?好有原燃,他自己东西少,帮她拎那些书,不费力似的。
回到家,安漾松了口气,正准备再最后收拾一遍,不料,少?年脱下了校服,沉默着递给了她。
安漾,“?”
她有些懵的接过那件校服,干干净净,似乎也没什么需要洗的。
少?年微抿着唇,没有说话,目光落在了她校服上,那些各式各样的签名上。
安漾忽然明白过来。
是指,也想让她签名么?
可是,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过于想太多了。
“我可以写么?”她轻声问。
少?年沉默着,点了点头。
他给她留了很多地方,全部地方,给她一个人。
安漾拧开记号笔盖子,在袖子上签下了一个小小的自己的名字,他收回那件校服,打量着她的名字,写得小小的,工整纤秀的字迹。
“高考要加油呀。”写完后,安漾收起笔,认真说。
原燃今天晚上就要离开湳安了,他户口不在湳安,因?此,高考报名自然而然也是在自家。
安漾原本早知道,原燃高考会要回家考试,原本她不觉得有什?么,只是短暂的分开几?天而已,但是现在,中间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之后,不知为何,她有点焦虑,还?有些莫名的害怕。
原燃点了点头,又说,“考完,马上回来。”
他暂时离开两天,高考完后立刻回来,他也会报湳大,这?样之后,大学四年也会一直和她在一起。
安漾看他收拾东西,完全是短途旅行的准备,只收了两件换洗衣服和一些基本生活用品,他把她签完名的那件校服也收了起来。
她好像没有什?么可以给原燃的……
想了又想,安漾跑去房间,不多时,拿回了一根深红色绸带,是她之前在尖班的班主任送过来的,据说都是专门带过去文庙祈福过的。
对于这?些鬼神之说,安漾抱着的态度也是半信半疑,但是,这?一次,她想给他一个祝福,希望他一切顺顺利利。
她把那根绸带取过,浅笑着扬唇,“伸手。”
原燃停下了动作,伸出了自己右手。
安漾拉过他的手,认认真真的,把那根红色绸带,围绕在他的手腕上。
原燃低头看着。
他腕骨长得精致,骨骼修长舒展,深红衬着那片冰冷干净的白肤,意外的漂亮,原燃一直习惯穿深色的衣服,黑色尤其多,安漾没想到,红色会这?么衬他。
她低头,认真在他身上留下了自己的记号,希望可以保佑,他要考得顺顺利利,进入心仪的大学。
手腕上那块皮肤,轻微的痒,她手指经常会碰触到,女孩隔得很近,能闻到她发?上,若有若无的,透出的清冽干净的果香。
少?年垂睫看着她,看她认真的,把那根红色绸带系上他的手腕,系得紧紧的,女孩动作认真,专注又虔诚。
他乖乖的任由她动作,这?是不是一个证明,他只会是她一个人的?
等于说明,她也想要他?
作者有话要说:高中终于结束了,可以给燃安排上课程了,咳,虽然(看似)很乖??但是之后,在某些事上,两个人中,他其实处于绝对强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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