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安站在酒楼门口发愣的瞬间笑笑已经追了上来,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道:“主子是不是反悔了?既然这样那么咱们赶紧回去吧,万一再被发现了,这次指不定会被重罚,您说您都要嫁人了,怎得还不收收心呢?”
笑笑逮着机会啰里啰嗦跟虞安念叨了好一会儿,嘴巴都快说干了,却发现主子的身子猛的一僵。
虞安有些吃惊的望着一旁走来的楚寒,心底有些不安。她怎么来的这么早?还是因为自己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儿耽搁了时间?
楚寒已经看到了他,面上也是微微有些吃惊,打发了好友先上去,自己走到僵在原地的虞安面前,眉头微皱,“五皇子来此处有什么事吗?”
“我、我……”虞安被问的有些结巴,眼睛随意一扫,看到里面提着酒壶的小二,赶紧道:“听说这里的酒不错,来看看。”
楚寒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长臂往身侧一伸,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那五皇子请进。”
虞安愣怔的看着她,嘴唇动了又动,声音卡在胸口,憋的发疼。他握紧发颤的指尖,扯出一抹淡笑,问她,“侯爷来此处也是来尝酒的吗?那我可否叨扰一下和你一起?”
站在一旁的笑笑听到自家主子腆着脸说这话,嘴巴惊的几乎能塞进一颗鸡蛋。他家小主子一向骄傲,何曾用过这般类似请求的语气说这话?
虞安是怕了。他死后都能重新活过来,难保一切还会按照他记忆里之前的轨迹发展。
楚寒在听到他要进酒楼时没有一丝惊讶和不悦,反而是一副你随意的姿态,根本就没有一丝关心喜欢他的意思。
如果她此生不是那么喜欢他,虞安想,要不他主动一些。
虞安不是一个会主动服软示弱的人,按着笑笑的话那就是,如果不是君后性子温和,按他这脾气性子,早就在宫里活不下去了。
没有父君保护,一个十岁孩子唯一会的就是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一只刺猬,骄傲的像只孔雀,这样才不会被人嘲笑是个没爹的可怜鬼。
时间一长,虞安也就只会顶嘴不懂如何放弃自己的骄傲自尊来示弱。
这是他前世今生第一次,跟楚寒示弱。
虞安攥着指尖,提着心等她回答,生怕她不同意。
“既然皇子这么说了,那请吧。”楚寒眉头微微皱了皱,随后点头同意了。
有了虞安,楚寒自然没办法再和好友一起,只好先失陪一下,去找小二另要了一间上房,好巧不巧的是,和前世是同一间。
醉仙楼的酒,可以用五个字来形容——绵、甜、净、香、浓。不醉俗人只醉仙,传闻说只有那仙人的肠胃才能真正品出酒的真正味道,因此来此处品尝酒的客人并不少。
小二将酒奉上,在客人没有别的要求后主动退出门外等候吩咐。
楚寒伸手拿起酒壶,在面前的杯子中倒了一杯,递到虞安面前,道:“殿下要看酒,那便看看吧。”
虞安既然说醉仙楼的酒有名想来看看,那她便真的是让他看,只能用眼睛,不许用手碰。
“……这酒那般香,”因着他父亲会酿酒的缘故,虞安是会喝酒的,也喝过不少,虽然酒量不好,但耐不住他嘴馋,现在见着面前摆着一杯好酒,不尝尝心里头都犯痒,“怪不得醉仙楼的名号这般响。”
楚寒自己抿了一口,酒味芳香纯正,入口绵甜爽净,刚喝时带有一丝辛辣,而后品到的却甘甜。也正因此,不知不觉中就饮多了,喝醉了。
“殿下看完了吗?”楚寒抿了两口也就放下杯子,看向虞安,“看完还请尽快回宫吧,毕竟一个皇子偷偷出宫,已是有损名声。”
虞安闻言眉头一皱,“我只是出宫转转,又没做什么事,怎得又有损名声了?”
说罢端起面前的酒杯,余光瞥着楚寒的脸色,抿了一口,又抿了一口。
楚寒眉头紧皱。
“如果怕我喝醉出了事,那为何侯爷不拦住我呢?”虞安探着身子靠近她,醇香的酒味呼在她脸上,“你我七日后便会成亲,我若醉了,你送我回去就是。”
酒劲已经慢慢染上他白玉的脸庞,如同均匀涂抹了一层脂粉一样,晕染出淡淡的粉,就跟三月里的桃花一样。
再配着他那双顾盼生辉的眸子,似有若无呼在脸上带着他身上温度的酒气,瞬间让楚寒呼吸一窒。
虞安没有喝醉,他只是想让自己借着酒劲亲近她一下。
楚寒却觉得这人是在勾.引她。如果这是以前虞安敢这么做,她定然会毫不客气的将人抱起来扔在床上,可偏偏不是以前成亲后,而是两人尚未大婚前。
前世她不过是多看了他一眼,就被他冤枉成轻浮好色,如今,为何他会主动来勾引自己呢?
楚寒一时想不通,以为他是想考验自己,亦或是宫里头那位的意思,顿时就跟被一头冷水劈头盖脸浇下来一样,瞬间没了半分旖旎的心思。
“殿下还是自重些好,毕竟你我二人还未完婚,不然,”楚寒看向动作随着她的话微微僵硬的人,道:“不然会让臣误会殿下是个轻浮的人。”
她声音就跟脸一样,平日里都很冷。
此时她的声音于平常清冷的声音并没有丝毫差异,而虞安却觉得这声音里灌上了寒冬腊月里的冰,将他冻在原地,僵硬着动作,半响不能言语。
虞安嘴唇都在发抖,一双看着她的眼睛微微发红,声音都在发颤,“你觉得,我是个轻浮的人?”
他放下自己的自尊和骄傲,就为了趁着酒劲离她近些,贪婪的嗅一下她身上熟悉的味道,感受她身上散发出的温度。
而如今,她却认为自己是个轻浮的人。
虞安桃花似的脸色瞬间变白,一双美目看向她,慢慢模糊了视线。他从没被她这么委屈的对待过,现在他多想伸手甩她一巴掌,吼道:“我是当你面脱衣服了还是强制灌你酒了,你凭什么说我轻浮!前世今生,我虞安可曾对不起你过!你死,我也没独活,说你通敌的书信是小安放的,并不是我!我都是临死才知道,自己身边有母皇的人……
我以前之所以不接受你的感情,开始时是以为你真像母皇说的那样目的不纯,而后来慢慢相处中发现你不是那样的人。
真正喜欢你之后我又怕你对我的感情会被母皇利用,逼你交出兵权!才迟迟不愿意回应你的爱意。
你感情得不到回复时站在门口不肯走,我在门里又好过吗?你入冬通宵处理军务不睡时,又可曾知道是我让人偷偷给你加了火盆!
我错就错在识人不清,千防万防之下还是没料到从小就在身边的小安是母皇派来的人……
我们之前爱的那般辛苦,重新活一次,我不过是想光明正大的爱你回应你而已,如今你却说我轻浮。
对一个男子来说,还有什么莫过于被心爱之人说轻浮更伤人心!”
这些话虞安统统没办法说出口,憋的一双通红的眼睛泛起水光,顺着脸颊无声落下。她那话刚出口时虞安就已是噌的站了起来,此时垂在身侧的手还在发抖,他怕自己情绪失控,转身想走时脚下却一阵发软,一个踉跄差点磕在桌子上。
楚寒手比脑快立马站起来扶住了他,一句“没摔着吧”还没出口,手就被他猛的甩开。
虞安踉踉跄跄的站稳身子,满脸泪痕,眼尾发红,好看的嘴角挑出一抹讽刺自嘲的笑意,他道:“侯爷自重,免得虞安轻浮了您。”
说罢转身就走,摔门而出。
虞安疯了一样跑出去,吓得笑笑往之前的房间看了一眼,一跺脚赶紧追了出去。
一路上虞安撞到过不少人,却没人敢吱声拦住他。直至跑到一处无人的巷子里,他才停下来,发抖的手扶着一旁的墙,身子顺着墙面滑了下来,蹲在地上,抱头就哭。
笑笑一路追了上来,气喘吁吁之余看见虞安哭的比那天雨中更深,心就跟被人狠狠插.进一把匕首一样,“主子……”
“是不是侯爷欺负您了,您之前睡着了还喊着她的名字呢,是不是她不喜欢您了?”笑笑跟着哭了出来,伸手攥着袖子一面给自己擦眼泪一面轻轻拍着虞安的背。
“她之前,明明那么爱我……”虞安哭着问他,“为什么现在不爱了呢?”
笑笑回答不了他的问题,只能搂着他陪他一起哭。等虞安发泄完了,才回的宫,回去之后,他再也没跟笑笑提楚寒这俩字。
而醉仙楼中,随着虞安一起摔门而出的还有楚寒的心。看着他那么难过的跑出去,楚寒心情烦躁的想杀人。
“李平!”楚寒沉声对门外的人道:“暗中护他回宫。”
等人领命退下后,楚寒又饮了几大口酒,这酒如同油一样,非但没把她心里头的火浇灭,反而烧的更胜。
楚寒烦躁的将手中酒杯砸在地上,握紧的拳头狠狠地捶了一下桌面。这一拳用了十成的力气,震的上面的茶具酒杯齐齐一跳。
仿佛在此时的楚寒眼里,面前的不是桌面,而是刚才说错话的自己一样。一拳捶的桌面裂开了缝,心也因为他的泪烫出了孔。
身心疲惫的楚寒坐回椅子上,眼神放空的看着他刚才坐着的地方,伸手拿过他刚才喝过酒的杯子,拇指指腹在他印着嘴唇的地方来回摩挲。
她有些疲惫的闭上酸涩的眼睛。轻楠的声音低又轻,三分无奈七分痛楚:虞安,你到底要我拿你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