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本色

作者:天下归元

    大荒历三七二年九月初五。。 更新好快。

    兵临城下。

    一字排开的方阵在青灰‘色’的帝歌城墙远处巍巍,兵甲的寒光和护城河上翻涌的黑‘浪’‘交’映,

    鲜红横戟军大旗下,景横‘波’以手搭檐,迎着清晨的阳光,看着城墙上那三座旗杆。

    帝歌三旗。

    中间,属于开国‘女’皇的金凤旗依旧如前,在城头猎猎,旗上金凤凌空飞舞,乌黑的凤眼几分冷漠几分讥诮地下视大荒。

    左侧,‘艳’红如血的当代‘女’王旗,和金凤旗相比之下显得很破旧,这破旧是有原因的——因为它就没换过。

    一直是当初那幅旗帜,被她划了一个大叉的旗帜果然没有经过任何修补,城头大风,霜雪冰雹,将那裂口划得更大,远远看去,像几张撕裂的乌黑大嘴,在上空冷笑。

    所有横戟军战士凛然抬头,怔怔地望着那面旗,眼神满满不可置信。

    当初‘女’王被放逐,城下怒劈帝歌旗的传说,早已流遍大荒,横戟军很多士兵也听说过,因此对打到帝歌,都有一份热血沸腾的期待,‘私’下里也议论过,等到当真兵踏帝歌,直面铁墙的那一刻,是否真的还能看见那面被画了叉,羞辱了整个帝歌的旗帜?

    所有人都不抱希望,包括景横‘波’自己。帝歌统治者不会允许这样一面充满羞辱的旗帜,依旧在大荒政治中心飘扬,不会允许一个落魄‘女’王的誓言,凭借一面旗帜,依旧将‘阴’影覆盖在帝歌人的头顶。

    然而今日帝歌城下,再见它。

    见到那面残旗的那一刻,所有人‘胸’中热血都似被点燃——两年前那‘女’子在城下搏命发声,两年后她终于率军重来,以敌人筋骨为线,以兵戈长矛为针,再补‘女’王旗!

    ‘女’子微微慵懒沙哑的声音,仿佛回‘荡’在每个人耳侧,回‘荡’在城池上空。

    “那是我的旗,我的纹章已经刻上,就是这个叉!”

    “这个叉告诉你们:今天我先做傻x,来日你们全傻x!”

    “这面旗,迟早有一天我会来补好。有种你们就换了,谁换,将来我杀谁全家!”

    不知谁热血‘激’发,“嗷”地一声大喊,“今日帝歌换我旗!”

    “今日帝歌换我旗!”万军齐吼,城墙上守兵脸‘色’铁青,旗帜动‘荡’不休。

    众人中,只有那个本该最‘激’动的景横‘波’,是平静的。

    她只是久久盯着‘女’王旗,从看见那旗那一刻,她似乎有些震动,但这震动转瞬即逝,随即她便平静下来,将那旗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确定那旗果然是自己当初走的时候砍的那面。

    这一刻她眼神复杂——悲伤、愤怒、痛苦、无奈、惆怅、苍凉……清晨的光到了她此刻眼底也成夕阳,写满落日人尽天涯的离别和追索,唯独没有该有的‘激’越和喜悦。

    她身侧,耶律祁忽然转头看了她一眼,再看一眼‘女’王旗,眼中光芒一闪,微微一叹。

    景横‘波’目光已慢慢转向右侧帝歌旗。

    那里没有旗。光秃秃的旗杆也比其余两根矮了一截,上面砍痕斑驳,还是当初她留下的。

    那印着白山黑水,代表国师的帝歌旗,没有再升起。

    明明空杆,景横‘波’却仰起头,迎着日光,死死盯住那位置,日光如此猛烈,将她眼底的一汪莫名液体,慢慢烤干。

    此刻这浩浩帝歌,巍巍大军,莽莽大荒,无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城墙上忽然有了动静,士兵在加固城防,奔走甚急,远远的城上,黄罗伞盖一路迤逦上城来。

    皇帝亲临城头了。

    横戟军也发出低低的鼓噪,目光聚集在景横‘波’身上,等着她一声令下。

    景横‘波’一动不动,盯紧了黄罗伞盖下那个有点模糊的修长身影。

    虽然当了皇帝,但那人竟然还是一身白衣,似乎不想让身份的改变,抹杀属于他的最鲜明的个人特征。

    黄罗伞盖下邹征一眼看见底下大军,心中一紧。那万军前头,一袭如火红衣的,不用说就是那个‘艳’名远播,近乎传奇的黑水‘女’王景横‘波’。隔这么远看不清容貌,只是那‘女’子的姿态永远与众不同,万军整肃两军对垒的此刻,她竟然还是不穿甲,在马上坐姿随意微微斜腰,大红丝袍同微卷黑发在风中飘‘荡’,身后兵甲坚硬线条刚刻,而她柔美慵懒如一卷‘艳’红丝带。

    铁血与柔媚的结合,明明不谐,此刻瞧来,却又令人心中一动,似看见染血刀刃挑起一缕明媚朝霞。

    远远地,明明看不清人脸,邹征却忽然觉得,那‘女’子似乎在笑。

    懒懒的,斜斜地,手指挑着缰绳,在对他笑。

    这感觉让他心中一颤——难道她看出什么来了?不,隔这么远,不可能!

    再一转头,城头上的士兵们,大多数都盯着那一角红衣,那些青‘春’少艾的脸上,流‘露’的,不也是向往神情?

    他心中哑然失笑。

    或许,这满城男子,都觉得,她是在看着自己笑吧?

    天生尤物,便是如此。

    他倒松了口气,为免自己太受影响,干脆转开目光,随即他看见了帝歌三旗。

    他怔了怔,不禁勃然大怒,“这旗怎么回事?”

    他明明记得自己登基没多久,就曾吩咐过将‘女’王旗取消,城头只留两旗,一个是开国‘女’皇的金凤旗,一个是他为自己设计的金龙旗。

    然而此刻,三旗仍在,‘女’王旗破破烂烂招展,他的旗帜根本没有!

    在横戟大军抵达的此刻,这种情况更让他尴尬,这岂不是帝歌自己示弱,在等人家来补旗?

    四面士兵面面相觑,无人能够回答,守城官一脸愕然——他从未收到过关于换旗的命令。

    邹征衣袖下的拳头紧紧一握,他再次生出那种不可控无所靠的感觉,但此刻根本不是追究或者发火的时候,那只能暴‘露’他的无能,他目光向后一转,看见远远跟上城墙的那幅宽白裙裾,心中不由一‘抽’。

    那个古怪的‘女’子,也来了。他百般拖延,她似也不急,仿佛笃定他会将皇位‘交’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