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本色

作者:天下归元



    明晏安脸色变了变,勉强笑道:“女王神技!”

    身后景横波忽然笑道:“何必劳烦这位姑娘端过去,打断舞蹈呢?我给大家变个戏法儿。”不由明晏安等人反应过来,手一挥,那酒壶从托盘上飞起,飞到那舞女上方,那舞女正宛转作歌,一个仰身抬脸的姿势,她嘴刚张开,那酒壶悬空向下一倒,一股酒液倾入她口中。那舞女吃了一口,下一个动作低头甩袖,酒壶已经飞回了托盘上,整个动作行云流水,舞蹈甚至都没打断。

    “女王说的是。”明晏安转身,吩咐宫女将那酒端去给舞女,转身的时候,对宫女使了个眼色。

    “人家跳得辛苦啊,又如此美妙,不该赏赐么?”景横波眼波流转,看得明晏安都晕了晕。

    明晏安一怔,问:“为何?”

    “那倒不必了。”景横波笑道:“我只希望族长,将这壶中剩下的酒,赐给这场中舞女一杯。”

    景横波一笑,随手取了一杯,明晏安拿了剩下一杯,笑道:“或者陛下可以再和我手中这杯换一换。”

    他示意宫女将托盘奉上,由景横波自己取酒,以示坦荡。

    明晏安实在不想和她斗嘴,女王那张嘴的厉害,他有所听闻,何必自取其辱。他干脆下座,命人取了两个全新酒杯,各自斟满,用托盘端了上来,行到景横波面前,笑道:“此酒名‘一醉休’,春潮乱雨梨花白,掷卷敲棋一醉休。说的正是我上元三大名酒。春潮乱雨、梨花白、一醉休。此酒入喉醇厚下腹灼烈,后劲绵延却令人耳聪目明,最是奇特,女王来我上元,如果一口不尝,未免让人笑胆量不足了。”

    他终究忍不住,淡淡刺了景横波一句,景横波嘿嘿一笑,道:“防小人不防君子嘛。”

    但有时候直接让人更难以招架,连一直沉稳谦和的明晏安,脸色都变了变,不过他调整得很快,随即便笑道:“女王快人快语,最是直爽可亲。只是女王误会小王了,小王再无耻,也不屑于在这堂皇大殿公开宴饮中下毒。或者如果是女王行事,此时正是下毒良机?可惜小王不屑于如此。”

    见惯了虚伪言语,粉饰遮掩,像景横波这么赤裸裸说话的,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满殿一静,连舞女都似差点一个踉跄。

    景横波筷子敲敲碗,毫不客气地答:“是啊。”

    她不肯吃喝,明晏安却不肯放过她,忽笑道:“女王如何不曾饮酒?是怕小王这酒有毒吗?”

    虽然一边的柴俞,和她说愿意为她尝酒,一直在喝闷酒,也没什么事,但景横波却依旧不肯动筷。

    菜上五味,酒过三巡——当然景横波没吃菜也没喝酒,她不会傻到在别人的地盘吃喝。

    前殿里却丝竹悠扬,歌舞嘹亮,锦绣华堂夜流光,一派热闹喧腾景象。

    凝雪阁三个回合,不动声色暗藏杀机。

    ……

    他道:“天会亮。”

    屋顶的冰瓦,映得白衣人容颜也如冰雪。

    稍顷,锦衣人悠悠道:“夜深了。”

    两人不再说话,上位者言语留白,有些话不必说清楚。有些话彼此都明白。

    他嗤笑一声,似不信又似不屑。

    “她能。”他肯定地道。

    好一阵之后,锦衣人道:“我不喜欢太弱的人存在。她能从我手上救回她的女官,我再考虑。”

    梁上那人也不急,悠悠望着前殿的方向,似乎听见了那里丝竹之声下的剑气凌空。

    地上护卫们的脸已经开始发黑,是毒发的状况,生死攸关,他就好像没看见,放空状态吃瓜子。

    寂静的室内,只有他吃瓜子的磕嗒嗑嗒声音,单调琐碎,让人怀疑这屋子里只有一只大松鼠。

    以前他没这习惯,都是小蛋糕培养的,小蛋糕说吃瓜子,会让人头脑处于一种放空状态,思维散漫又集中,分外空明澄澈,机械性的动作会让人思路更加清晰,有利于心平气和地理清头绪,而瓜子本身也可以补脑。实在是居家旅行做决定之必备法宝。

    锦衣人不说话了,开始吃瓜子,他思考问题的时候,喜欢自己剥瓜子吃,并用瓜子壳排阵图。

    “以你的野心,会很快需要的。就算我死了,也自有办法帮到你。”

    “我需要的时候,也许你已经死了。”

    “可送你安然过大荒境,得到想要得到的东西;也可允诺在你将来需要的时候,助你一次。两条只能选其一。”

    “如何回报?”

    “伤害无妨,人总在伤害中成长。”他坦然道,“只不能以恶毒手段夺人性命。你若遵守约定,我自有回报。”

    “你是她的夫君还是奶妈?”锦衣人噗一声喷出来,“又要增加难度磨练她,又不能让她受伤害。这么变态的事儿你自己去做,我不奉陪。我兴致上了,想杀就杀,管她天王罗刹。”

    “论心思能力,她未必需要你让。”他道,“只是你行事疯狂,不择手段,她却骨子里善良,这一点上,她吃了亏。”

    “你想让我做你家女王的磨刀石?”锦衣人反应极快,“哈,你求我我可以考虑。”

    “以你的性子,会在玳瑁搅风搅雨。”他道,“我允许你出手,但不允许对景横波下死手。”

    “哦?”

    “我和你做个约定。”白衣人道。

    锦衣人勾起唇角,嗤地一笑,似乎终于不耐烦再斗这种看似文雅实则无比恶毒的嘴,淡声道:“你来,好像不是为了救人?那你跑来做什么?”

    “无妨。”白衣人淡淡道,“终归葬在我的土地上。”

    “我若葬臭水沟,我的女人自然陪我睡那里。”锦衣人闭着眼睛吃瓜子,很享受的模样,“总比你的女人,和别人合葬好。”

    “多谢关心。”白衣人神色不动,“你还是操心自己,能不能葬进皇陵的好。只怕如果不能迟迟葬入皇陵,你就得早早葬身臭水沟了。不过也好,将来你女人跟了别人,你从沟里爬出来也比较方便。”

    锦衣人却忽然又笑了,抱着他的嫩黄被子向后一躺,干脆闭上了眼睛,“得了,你这话太虚弱,和你人一样虚弱,就你这体质,根本走不出大荒。在这好好守着你的女人吧。反正能守的日子也不多了。只怕再怎么跟着看着守着,将来你死了之后,你的女人分分钟跟了别人,到时候别气得从坟里爬出来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