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读

作者:priest



    就骆闻舟了解,费渡他妈还没死的时候,他也不在这里常住,平时都是在学校附近的公寓里,由保姆照顾,每周末回来一次。只有料理他母亲后事的时候,费渡搬回来住过小半年——他父亲总不在,一个孩子自己住凶宅,想想都觉得瘆得慌,所以陶然那会时常来看他,直到半年后费渡搬回市区的公寓,明里暗里关心他的人才稍微放了心。

    骆闻舟本以为是凶宅不好出手,他才一直没卖,现在看来……

    他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一眼沙发上躺着的费渡——这房子非常有凶宅气质,尽管装修考究、采光优良,打扫得一尘不染,却总让人觉得阴森森的,非常适合自杀和闹鬼。

    骆闻舟从进门开始,就隐约觉得这房子有点不对劲,但他毕竟还是七年前来过,能找到门不错了,一时也想不出是哪有问题。

    他把糖水放在费渡面前,本来是让费渡自己喝,却发现他双手颤得几乎端不住杯子,只好认命地抢过来,端好喂给他。

    费渡很轻地叹了口气:“师兄,我会爱你爱到不可自拔的。”

    骆闻舟被他这带着点鼻音的声音撩得头皮发麻,不动声色地说:“赶紧喝,哪来那么多‘淡话’,呛不死你。”

    费渡喝完了一杯糖水,终于有了点力气,没骨头似的往沙发上一瘫:“没事,就是晕血晕的,在医院吐得有点虚脱,当时周怀瑾在旁边,没顾上其他的。”

    骆闻舟打量着他,突然问:“你经常自己在这边住?”

    费渡倏地睁开眼睛,他姿势虽然没变,但骆闻舟感觉得到,费渡的神经瞬间绷紧了。

    “这边离你们家公司、燕公大、市局……甚至你导师家都很远,”骆闻舟说,“据我所知,附近也没有你们这帮败家子常去的娱乐场所——你自己没事大老远地跑来住凶宅?”

    “有什么问题?”费渡一顿之后,冲他露出个无懈可击的微笑,“这是我家。”

    他语气虽然柔和,给出的却是绵里藏针的防御型回答,让人没法接话。

    骆闻舟沉默了片刻,一思考就想抽烟,他的目光一边下意识地搜索烟灰缸,一边问费渡:“我抽根烟行……”

    话刚说一半,骆闻舟一顿,两个人的目光同时落在了茶几上的烟灰缸上。

    费渡反应过来了,脸色蓦地一变。

    与此同时,骆闻舟模糊的记忆和隐约的直觉终于穿成一串,清晰了起来――对了,他想起来了!

    费渡和他父亲都不抽烟,这烟灰缸是费渡他妈生前用的。

    当年为了调查她的死因,骆闻舟曾经几次跑到费家来找费渡他爸谈话,有一次他像这天一样,询问主人可不可以抽烟,费渡的父亲——那个强势精明的男人抽出了桌子底下的陶瓷果盘递给他,声称自从妻子过世后,他怕自己触景伤情,所以把她生前用过的东西都清理了,还把屋里的家具摆设一并调整了。

    他说……

    “我把电视的位置移动了,原来放这的那架钢琴也挪走了,门口的衣架、她喜欢的那几个插花的花瓶……我都看不了,全部挪出去了——不好意思骆警官,我不抽烟,她走以后,家里就没有烟灰缸了,你凑合用这个吧。”

    骆闻舟的目光倏地扫过整个客厅。电视、起居室的钢琴,门口复古的衣架,乃至于从玄关到客厅的插花花瓶,竟然全被移回了原位!

    花瓶里插的是足能以假乱真的假花,不知是从哪定做的,那假花的样子像摆得太久、该换没换的鲜花,就和当年他们接到报案后赶到,在案发现场看见的一模一样!

    骆闻舟终于明白了这房子古怪在什么地方,它像一个大型的标本,时间定格在了七年前——

    “我今天有点累,”费渡掀开身上的毯子坐正了,语气有些僵硬地下了逐客令,“就不招待你了,周末愉快。”

    骆闻舟才没那么容易打发,往后一仰靠在柔软的沙发背上:“哟,刚才还说爱我爱得不可自拔,又亲又摸又占便宜的,现在说变脸就变脸,费总,你这样可就差点意思了。”

    费渡整个人紧绷了起来,帕金森似的手反而不那么哆嗦了,他定了定神,勉强一笑,油嘴滑舌地说:“那没关系,你要是觉得吃亏,大可以讨回……”

    他还没说完,骆闻舟已经被他气笑了,他一把揪住费渡的衣领,强行把他拖了起来,按在沙发的一角:“惯得你毛病——真以为我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