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诡谲的尖啸声由远而近。
“快进去!”
姑姑的呼唤声淹没在惊天动地的巨响里。
地下室的厚重铁门合上之前,慧行看见了一片强烈耀目的白光,仿佛有一颗太阳从天而降,正正落在眼前,那光芒刺得眼睛剧痛,热浪像火一样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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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沉沉的迷雾里,有一道光环在前方乍现,光芒飘忽浮动,如荧光,似星辉,带着宜人清凉洒在脸上。光晕之中有一抹影子,匀匀 如淡墨勾成,仿佛在似曾相识的歌声中向他走来。这歌声飘渺,忽近忽远,如夜空中叠锦流云被风吹送,泛起层层涟漪。
云漪。
是你回来了么。
在离开我许久之后,在我年华渐老之时,竟又见着你。
光晕中的倩影袅袅回转,只看得见半身轮廓,却看不见她的神情。
再看那艳骨铮铮的身影,仿佛又不是她,不是云漪……是了,你是念卿,你是霍沈念卿。
他怆然顿住脚步,硬生生遏止自己停下。
她似乎笑了一笑,影子在光晕中渐渐淡去,悄然融入虚空。
他惶急伸手想要挽住她衣角,却陡然看见地面龟裂,张开丈余深壑,在她和他之间划下不可跨越的鸿沟……望着那鸿沟之下不见低的深渊,望着对每诳讠渐隐去的身影,他再顾不得,不管那是云漪,还是霍沈念卿,总不能再一次眼睁睁看她离去。
刹那间将心一横,他便朝鸿沟跃了过去!
腾身空中,狂风刮过耳畔,终于寸忖接近。
她伸出手给他,鬓发翻飞,眼波盈盈,指尖离他只有半寸之遥,却无论如何也触不到。
他惊怒、伤心、不甘,刹那间一挣,竭尽全力将她的手紧紧攥住。
——晋铭。
是她在唤他?
果真是她的声音。
这声音近在咫尺,颤抖、低微而哽咽,令他狂喜又心痛。
眼前的光亮渐渐消退,灰蒙蒙的暗影笼罩下来,耳畔的声音却更清晰,神智一点点清楚起来,胸口窒闷随着一声咳嗽呛出,薛晋铭睁开眼,脑中蓦然闪过那一刻惊天动地的爆炸,想起……“念卿!”
他骇然坐起,顾不得尖锐疼痛与周遭的黑暗,伸手朝身侧胡乱探去——却被一双柔软的手,轻轻握住。 '“我在。”
她的声音从身后黑暗里传来,沙哑虚弱,却带着笑意。
这低低两个字传入耳中,胜过天音梵乐,令心为之一定,直庆幸劫后余生,庆幸她还在身旁,安然无恙。薛晋铭陡然将念卿的手紧紧攥了,在昏暗中摸索过去,却发现一根沉重的断柱横在了两人之间。
狭窄的一角空间里,充满瓦砾和汽油燃烧的呛鼻味道,垮塌的墙瓦凌乱堆积,头顶上焦黑横梁撑住了塌下来的屋顶,在楼梯下形成小小容身之地,挡住了夺命的弹片和砸下的砖瓦。
他猛然想起来,爆炸发生的一刻,他将她摁到在地,用身体护住她,她却在房子猛然震动的刹那,狠狠将他推开,推他到钢琴后面——若没有这架被砸塌一半的钢琴挡住,屋顶落下的吊灯只怕已穿过他身体。
可是她……薛晋铭变了语声,手心直冒冷汗,“念卿,你怎么样?”
回应他的,却是断续哽咽。
她竟在哭。
“你受伤了?伤在哪里?”薛晋铭惶急起来,不顾一切攥紧了她的手,竭力推开挡在身前的断柱,灰尘瓦砾随这一推纷纷往下掉落,将要散架的钢琴残架吱嘎作响。
“我没事,大概有些划伤,有东西卡住了脚,我动不了……你呢?”她语声微弱,仿佛挣扎了两下,带起断裂的木架子喀嚓作响。
“我也没事。”薛晋铭已摸索到她肩膀,忙按住她,“先别动,是断裂的扶栏卡住了,我来想法子挪开。”
然而扶栏卡得紧,猝一用力,有根木桩应手折断。
不知是什么抵上去,令她一颤,失声抽了一口凉气。
“怎么了?”他犹疑不安地顺着肩头抚上她颈项、脸庞,触手一片亮亮的湿润,“是不是伤到哪里,你不要瞒我,究竟怎么了?”
“没事,只是卡到了。”她哽咽里带着笑,低低地说,“方才一直唤你不见答应,我还以为……以为……”
薛晋铭呆了呆,喃喃地问,“以为我死掉了?你是因为这个哭?”
她没回答,却似再也抑不住绝处逢生的欣喜,藉着黑暗的遮掩,纵容眼泪簌簌落下,温热地滴落在他手上,打湿他指尖。
这一生的泪,不是早已落尽么,怎么还会泣不成声。
这是为他而落的泪水么?
“念卿……”他低低唤她的名字,唤了一声,又是一声,除此再也说不出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