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大为不满,然后百官言勋戚富有,可令他们助饷,特别戚臣嘉定伯周奎刚进为侯,人言周奎富足,作为戚臣,也应该首倡带头。崇祯帝认为有礼,周奎等怎么说也是亲戚,他本人更是自己亲家岳父,定会帮自己这个忙。
于是他派遣太监徐高去宣诏求助:“休戚相关,务协力设处,以备缓急。”
周奎却道:“老臣安得多金?”
徐高泣谕再叁,周奎不得已,最后捐了一万两,然后各勋戚你一万我五千,各大太监你一万我五千,京中富户喧沸无奈,一样掏腰包,整得整个京城沸沸扬扬,最后才得银三十万两,离新军首期投入都相差甚远,又如何开练?
还因为如此,周延儒饱受弹劾。
又有洪承畴奉命整顿京师,虽然手段温和老辣,步步为营,但总有利益受损者不满,弹劾风暴将起,洪承畴会否步李邦华后尘,极为难说。
还有,曹变蛟、王廷臣于闰月初回到驻地,差点发动兵乱,却是他们久离己镇,又麾下大量伤亡,附近官绅趁机吞占新军田亩熟地。曹变蛟大怒,斩杀了一大批吞占田地的乡绅们,使得群情鼎沸。
攻伐曹、王二人的奏疏又如云而来,更有阴冷低语传扬:“新军,实为大明之祸害,就知道与民争利……”
虽然攻伐奏疏崇祯帝尽数留中不发,但一样心力交瘁,他有心让二人在玉田等地继续编练新军,然无钱无粮,只得作罢。最后,还是决定应曹变蛟、王廷臣之请,将二人调到辽东去,守护义州等地。
种种事情,让崇祯帝焦头烂额,特别手中无钱,让他苦恼无比,只是大明真的没钱吗?捏着手中的宣府时报,皇帝不以为然,也更深的觉得,宣府镇这次策论命题出得好。
只是,这事只得心中想想罢了,大明科举成熟无比,几百年来士子皆依此考试。斗然改变,只会使局势乱上加乱,新军之事,已经令人头痛无比了,崇祯帝不想再增加烦心事。
不过对当中的“王氏算题”,皇帝还是非常好奇的,听人说这道题非常难,京中百官学子私下都有计算,却没有一个人可以解出。
崇祯帝就不相信了,自己拥有亿兆臣民,人才无数,会连区区一个边镇军阀的算术命题都解不出来,他让王德化找来宫中精通算术的太监,决定把这道题解出来。
然而半天了,众人还是没有停止运算的痕迹,暴雨似的珠算声仍然响个不停。
崇祯帝皱了皱眉头,又踱回案前,翻了翻桌上的皇明时报。比起宣府时报,皇明时报便若邸报的翻版,比较枯燥无味,自愿购买的人少,所以发行后,便是各部各户摊派,从百官的头上扣一份报纸月钱。
又批了一会奏折,阁中还是珠算声音不止,崇祯帝不耐烦起来,区区一道算术题,这么多人还算不出来?
“怎么样,还没有结果吗?”
皇帝眉头皱得更深,他不耐烦同时反更加好奇,这道“王氏算题”真这么难?
王德化苦笑请罪:“奴婢无能,请皇上治罪……”
他抺着额头道:“实是永宁侯这题,这题……”
大寒的天,他头上都冒出密密汗珠。让他油光水滑的脸闪亮一片,显是用心过度之故,他最后给皇帝出主意:“不若将此题发给国子监,毕竟他们是正经的读书人,特别内中还有专门读算科的。”
……
京师国子监位于城东安定门内,虽不如南京国子监那样浩大,但一样监生众多,他们除学习四书五经外,还要兼习《性理大全》,以及律令、书数等课。更设有专门的律学、书学、算学等博士。
不过说实在。这些人地位低卑,就是博士最高也不过从九品,哪如五经博士,个个正五品以上。由此也可以看出律、书、算三科在大明地位的低下。
然今天。算学科的博士突然接到圣旨。让他们计算那道“王氏算题”,务必算出,体现朝廷的实力与威严。
这个整个国子监都轰动了。算学博士不敢怠慢,立刻集中所有的助教、直讲,还有算科精英学生,奉旨计算。
不过他们尽心竭力,一样遇到与赵瑄一样的问题,切入点在哪?动态立体几何,该从何处入手?
看算学博士茫然失措,算得是面色苍白,摇摇晃晃,旁边观看等待的国子监祭酒与司业人等大吃一惊,此题难道如此高深?连本监的算学博士都手足无措?
事关圣旨,他们也不敢松懈,不断投入精通算术的监生进入计算,最后,更是整个国子监都动员起来。
……
“神父们,我们的机会到了……”
说话的是钦天监一个高鼻深目,穿着大明官服的西洋人,他年约在五十岁,有着浓密的络腮长须,深邃的眼中不时浮现智慧的光芒,却是此时在钦天监任职的西洋传教士汤若望。
这个万历二十年出生的德国人本名约翰,姓亚当,就读耶稣会创办的三王冕中学,又在罗马德意志学院、灵采研究院学习后,于万历末年与邓玉函、罗雅谷等多名传教士,以葡萄牙政府派遣名义,东渡到了大明。
此时传教士延续的是利玛窦“驱佛补儒”、“合儒超儒”等传教手段,所有人踏上中国土地后,都必须研习中国语言文化,研究中国的经史与伦理,以寻求到他们传教的突破点。
利玛窦手法一度取得很大成功,对这些个个取汉名,穿汉服,又上通天文,下知地理,熟读汉文典籍的西方传教士,当时文人士大夫对他们抱以极大的好感与信任,更有了徐光启这样的高级耶稣会成员。
不过利玛窦死后,有些狂热的传教士认为利玛窦思想过于迁就中国人,影响了天主教的“纯正性”,发展教徒速度太慢,所以他们开始改变利氏的传教路线,采取更激进的传教方式。
他们坚决排斥儒家思想,严禁中国教民祭天、祭祖、拜孔子,激起当时人等极大的反感与怀疑,当时便有人言:“有利马窦、艾儒略等,托言从大西来,借儒术为名,攻释教为妄,自称为天主教,亦称天学。”
还言:“此辈偷梁换柱,偷换我圣教上帝、圣经等念,此为以夷变夏之妄意。更天主教不许供君亲牌位,不许祀祖先父母,真率天下而无君父者也。”
南京教案后,所有传教士尽被驱逐,只得居澳门一地,约翰决心改变这种局面,他一样换上汉服,并从《孟子》中选名,取了汤若望的中国名字,借与后金作战的机会,以军事顾问之名,与众传教士到了京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