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饥饿一样可怕的是瘟疫,每逢大灾,总是瘟疫随至。
这些年南北直隶、山东、浙江等地常常大疫,苏州府一样非常严重,甚至去年那场大疫,一巷百余家,无一家仅免,一门数十口,无一仅存者。
作为医者,吴有性岂又不痛心?
面对瘟疫,很多医士采用伤寒法对之治疗,但毫无效果,吴有性根据自己亲历的每次疫情,推究病源,潜心研究,大胆提出“戾气”致病的说法。
这些年他一直在潜心编纂《温疫论》一书,内中详细记载白喉、天花、麻风、梅毒、肺结核、流行性脑炎等多种传染病情。
又分上下二卷,上卷对病原进行细致记述,下卷则对骚疫、疫痢、妇人时疫,小儿时疫等各类病疫传染特点提出自己的治疗原则。
近期他还补充了更加丰富的瘟疫病种,如发颐、大头瘟、虾膜瘟、瓜瓤瘟、疙瘩瘟(鼠疫),以及疟疾、痢疾等急性传染病特点及治疗方法。
经过多年努力,眼见《温疫论》就要完结了,但让吴有性挂心的是,自己没有足够银钱来刊登印刷。
这不,他就刚从医学司回来,但司内官吏医士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他们这些医官受太医院任免派遣,这些年不说升迁富贵,便是俸禄都常常拖欠,很多人吃了上顿没下顿,只得各谋生路,哪还有闲钱来帮助吴有性?
他们只给吴有性建议,让他去各士绅大户家内走走,特别城内一些有名的大户,或许他们看中他的大作,愿意出钱刊印也说不定。
吴有性只有苦笑,他的“戾气说”与寻常医理大相径庭,很多士绅医士都斥为荒谬,他就是到处碰壁后,才跑到官府来求助的,哪有人愿意出钱为他印刷出版?
带着沉重的心情,他往自己住处走去,吴有性今年五十余,面目清癯,但因为过度思虑,看起来有若年过花甲。
他的住处颇为偏僻,苏州物价越贵,加上行医所得大半换成汤药散给众人,导致他的住所越发卑小,一搬再搬,或许再过一段时间,他要搬到更偏僻的角落去,甚至搬到城外去住。
街巷狭小蜿蜒,这片多贩夫走卒,以医士来说,与这些人聚在一起是有辱斯文的,但吴有性不这样想,医者父母心,在医士的眼中,应该只有病人,没有尊卑。
当然,将心比心,或许一些士绅与大医士对吴有性看不过眼,但这片的百姓,却对他感恩戴德。
不时有人经过对他尊敬的施礼:“又可先生。”
“又可先生回来了?”
吴有性微笑还礼,进入十月了,苏州城内外颇有寒意,人言七月菏塘采莲,八月桐荫乞巧,九月琼台赏月,十月深秋赏菊,但这个海南岛冬天都会下雪的时节,赏菊还是换成赏雪吧。
走到自己小院门口,吴有性愣了愣,似乎院中自己童子与人在说话:“侬说咋个办好,疙瘩好赫人。”
他推门进去,果然院中四人,一人是自己熬药童子,另三人,一人为书生打扮,一人作郎中打扮,一人则作富商打扮。
看他进来,熬药童子跳起来:“先生回来了。”
那作富商打扮的中年男子过来,满面笑容的拱手说道:“敢问,可是吴又可吴先生?”
他的话中,似乎带着一些北地口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