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边军一小兵

作者:老白牛

    一路前行,范钦鸾被押到张家口附近。

    在这里,沿着堡的南面,西山脚下,建立了大片简陋的营地,黑压压的,关满了抓捕的宣府镇分守道上西路、下西路、分巡道北路、中路等官将,兵丁,军户,妇孺等。

    那日赖天禄等遣妇孺冲阵后,温方亮大怒,率军紧追不放,很快将赖天禄父子兄弟,还有杨天福、黎建萼等人抓获,在王斗闻报,又增派了兵员后,就算那些已经逃回家的兵丁军户,也同样抓捕回来。

    大批的镇抚官员,也前往张家口,对这些抓捕的人,进行仔细的斟别。

    对他们的罪名审定,分罪孽深重,严重,中等,轻微几档,前两档,肯定要处死,中等者,将处于若干年、若干月苦役,轻微者,可以服若干日刑役,在签名画押,写过悔过书后,放归回家。

    密密麻麻,过万人的斟别,不是简单的事情,工作量极大。

    对被抓捕的人来说,个个也是忐忑不安,原以为只是跟随冲阵,壮壮声势,没想到却被那些凶神恶煞的靖边军抓来,未来的命运如何,很多人都是恐惧万分。

    “……罪责,中等,判处三年苦役,押走!”

    “大人开恩啊……”

    如丧考妣的哭嚎中,又有一批人被押走。

    “下一批。”

    “……罪责,轻微,判处七日刑役!”

    跪着的这批妇人松了口气,还好,只是判处七日刑役,在这附近修修营房,干活的同时,还有饱饭吃,她们千恩万谢。个个大哭道:“多谢青天大老爷!”

    “严春姑!”

    镇抚看了看文册,在这批妇人要被押走时,叫住了其中一人。

    那妇人惶恐地回过头来。

    镇抚道:“经查。你儿媳孙月容,于上月二十八日冲阵身死,大将军仁慈,给其棺木。还有一石粮米抚恤,查,你儿子早丧。现家中只余你一人,故由你代领抚恤,画押吧。”

    那妇人号啕大哭,拼命叩头:“多谢永宁侯爷。”

    旁边人等,都是羡慕地看着她,没想到还有一石粮米的抚恤,这世道。人命能值一斗米就不错了,更别说一石米。

    如这等情景,在这营地中到处都是。

    而这时,一行垂头丧气的官将士兵被押解过来,却是赖天禄等人。还有他们麾下一些骨干兵丁,他们已经审问清楚,将首批押往东路去,到时万人公审。

    他们所过之处,旁边原各城,各堡的军户百姓,都是冷漠地看着他们,大家同为阶下囚,原本高高在上的赖天禄等人,在他们眼中,已经失去威严。

    而且,旁观人等眼中,除了冷漠,还有怨恨。

    落得如此,众军户百姓,不敢对靖边军有什么不满,心中的怨恨,则转移到赖天禄、黎建萼等人头上去。

    那妇人严春姑,也是双目喷火,看着被押解人群中的黎建萼。

    都怪这个贼子,若不是他煽动,自己与媳妇也不会来,媳妇更不会死。

    她猛地一声尖叫:“还我家月容来。”

    一下子扑了上去,猛地扑到黎建萼身前,活生生的,在他脸上咬下一块肉来。

    “啊!”

    黎建萼厉声惨叫,他双手被绑,无法挣扎,眼睁睁地看着那妇人张着嘴巴,向他咬来。

    “都是你这个贼子,害死我家媳妇。”

    那妇人神色凄厉,一张流血的嘴巴,恐怖非常。

    “还我家男人。”

    “还我的儿子……”

    被这妇人一带动,众多的女人同样扑来上,围着赖天禄、黎建萼人等,尖叫着,就是一阵乱抓乱咬,将他们的肉,一块块咬下来,一时间,无比痛苦的吼叫此起彼落。

    等押解的靖边军扯开她们时,赖天禄、黎建萼人等上下,已经少了好几斤肉,个个鲜血淋漓,形象可怕……

    ……

    陆续的,范钦鸾、赖天禄、范永斗等人,一一被押到东路,对这些人,他们背后的利益集团,利害网络,已然放弃了。

    甚至出于杀人灭口的考虑,京中与地方,还传出大批官员的呼吁,奸人卖国,罪不可恕,应该对这些贼子,尽快审判,早早处决,给那些被害军民百姓一个交待。

    宣大各地方,甚至大明余处,各人也是一样落井下石。

    或积极带领靖边军对他们族人抄家,希望获得一些好处,或是趁机吞并他们的产业,毕竟各大家的商事,可谓做到大明各地,不单单是宣大三镇。

    比如范永斗,同时又是大盐商,江南与河北,都有许多产业,这些地方,并非靖边军的势力范围,自然被当地瓜分了,难道王斗,还能跑到扬州、苏州去抄家?

    ……

    腊月中,因为王斗的坚持,范永斗等,放在宣府镇公审,朝议后,三司官员,开始起程前来东路,随行的,还有户部尚书倪元璐带领的六部官员,中宫使者王德化等。

    三司会审,万众瞩目,三司官员,都肩负杀人灭口的重任,同时怀着打秋风的希望。

    六部的官员们,则是为了抄家缴获而来。

    二百多万两的金银,还有众多商货实物,良田宅院,谁不眼热?

    作为京官,他们肩负着内阁阁老,六部大员们的重托,将与地方官们展开激烈的争斗。

    说起来也可怜,大明的财政,纸面上算起来一年有几千万两,然而,这是由众多的本色与折色构成的,很多实物,并不押解向朝廷,而且大明的税收,核算非常混乱。

    地方需要留存,这是笔糊涂帐,很多卫所边镇军队的粮饷,直接由地方供给,更是笔糊涂账。

    夏税秋粮,直接从某地运往某地,某府对某卫。甚至细些的,某户对某户,并不经过户部。兵部,哦,会有帐本上报。

    所以说大明财帛虽多,然直接收入国库的却少。往往一些槽粮与折色银,后世谈的大明一年几百万两收入,多指直接收入国库的折色银子。

    地方及各类实物算起来。会有几千万,然而除了纸面好看,没有任何意义。

    倪元璐是怀着殷切希望的,最近,他有些不安,感觉朝议时,皇上看众臣的目光怪怪的。有若一条饥饿的野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