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干张克俭与王承曾等人的意思,其实王斗心知肚明。
襄阳之战,虽斩杀了巨贼张献忠,但这都是王斗部的功劳,与张克俭等人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的,只是他们的失职陷城之罪!
流贼怎么会进城?就算进城后城内还有官兵数千,怎么毫无还手之力,任由流贼肆虐,差点陷藩王于死地?朝廷表完功后,恐怕接下来就是查处这些失职的官将吧!
如今朝廷对武将不敢动,但对文官们就不客气了,便是张克俭以一道之尊,未来的前景也非常不妙,所以只能从王斗这里想办法。
张克俭、王承曾温言解说,便说在捷报上提上数笔。
言流贼进城后,二官,还有与他们亲近的一些官吏都曾浴血奋战,最后还斩贼数十级。在定国将军的及时援助下,流贼溃逃出城,他们与将军一起,领军追杀出城,幸赖祖宗洪福,圣上天威,最后斩得巨贼首级!
捷报功劳以王斗为主,他们为辅,张克俭等人的心思,能保住官位就好,当然,能沾一点功劳更好。
其实张克俭等人很想找个替死鬼背黑锅,不过找来找去,除了自己之罪,还发现当晚之罪,多在守城的那些官将头上。然而这些兵将皆是桀骜不驯之人,原降兵叛卒甚多,处置他们,万一哪天哗变怎办,王斗总要离去,不可能久在襄阳。
所以当晚的罪过,张克俭、王承曾二人只能揽到自己头上,反正有击杀献贼的功劳在内,功过相抵,朝廷处置,也不会过份严厉。活动一下,上头最多斥责几句就完了,自己还落个“护下仁厚”的名声。
说完后,二人皆是眼巴巴地看着王斗,张克俭更拍着胸脯保证,愿意拿出十万两库银劳军,以谢舜乡军之恩。
王斗沉吟,今日之战,张献忠几乎全军覆没,光首级就砍了一千七百多颗,分出几十颗给张克俭等人倒没问题,反正张献忠是自己所部击杀便行。
迎着二人期盼的目光,王斗伸出两根手指头:“二十万再银子,少一两都不行!”
“二十万两?”
知府王承曾差点叫了出来,不过在张克俭严厉目光中,二人还是走到一边,轻声嘀咕商议。
张克俭认为可行,可说这些银子一部分是劳军的银子,一部分是舜乡军的粮饷,二人己知道舜乡军还有数千将士往襄阳而来,连襄阳的在内,计有七千众。大捷之下,每兵赏三十两银子不多。
得胜客兵,或是不得胜客兵,向当地索要赏银,此时各地皆是普遍,并不以苏怪。
历史上崇祯十五年的时候,为说服左良玉部出战闯王,时督师侯恂便发帑五十万再劳军。后李自成攻打襄阳,左良玉撤兵至武昌,向楚王索要粮饷五十万两,没得到同意,便兵掠武昌包括漕粮盐舶。
崇祯十六年,左良玉军作乱,破建德,劫池阳,时都御史李邦华草橄告左良玉,并用九江库银十五万两饷之,而身入其军慰劳,左良玉军方才稍安。
反正襄阳库银不少,只要当地能自己解决,不会造成混乱,解释得过去,朝廷也不会过多追问。
商议完毕后,张克俭笑眯眯地过来,说道:“银子好说,二十子两就二十万两,不过那首珈……”
王斗说道:“便给你们五十颗吧。”
以他们的战斗能力,能砍五十颗首级很不错了,多了反而让人起疑。反而是王斗部下,便是砍几千颗首级,众人也不以为怪。…,
得到理想结果的张、王二人召来署襄阳事李天觉,推官姜曰广等人,统一口径,最后去拜访了襄王。
看着他们的背影,贵阳王朱常法怒道:“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献贼进城时,官兵溃败,若没有定国将军,襄阳恐就沦于贼手,我等怕也……他们哪有一丝的功劳?”
襄王叹道:“此事王斗也同意了,王斗毕竟是客军,不可能久居襄阳,襄阳之事,还要靠本地的官将啊,就当结个善缘吧。”
当日张克俭便书写塘报,他不过是襄阳分巡道,需先行文湖广巡抚宋一鹤,再由宋一鹤捷文飞报京师。
塘报经仔细推敲,王斗看过没问题,便与襄王都在上面盖了印,然后飞报湖广巡抚宋一鹤。
话说宋一鹤本汝南兵备,驻信阳,时熊文灿总理南畿、河南、山西、陕西、湖广、四川军务,因一鹤连剿剧贼,文灿屡上其功,荐之,进副使,调那阳。
文灿诛,杨葫昌以一鹤能,荐之,擢右佥都御史,代方孔招巡抚湖广。时献、操乱,宋一鹤遣副将王允成、驹应元等大破罗汝才于丰邑坪,斩首三千余级,杨痢昌署一鹤荆楚第一功。
此时宋一鹤正在江陵,当数日后他接到张克俭的塘报时,素有沉稳之称的宋军门惊得连茶杯都掉落地上。
献贼奔袭襄阳之事他有所听闻,正在忧心,却传来襄阳分巡道的塘文,官兵大胜,献贼身死,其部将义子皆死之!
老实说,宋一鹤不敢相信,然事实又在眼前,此等大事,襄阳分巡道张克俭敢做假吗?张克俭宋一鹤是了解的,素称老练,而且塘报上写得清楚,献贼尸身便在襄阳,看过便知。
而且塘文上还有宣府镇东路参将王斗与襄王的印信,王斗的大名,宋一鹤当然知道。如果是他主战,击杀献贼,就有可能。
再仔细看塘文,宋一鹤明白了,还是王斗的功劳啊,张克俭等人,不过占了便宜。严格说起来,张克俭诸官过错不小,只不过在献贼身死的功劳下,这过错显得黯然失色。
此后消息不断传来,皆是襄阳大捷之事。此事己经轰传湖广,各种版本有鼻子有眼,不过任何版本献贼身死是肯定的。
正好这时督师杨绢昌到了江陵,行辕己进沙头市,宋一鹤连忙赶去徐家花园拜访。
一见之下,宋军门吓了一跳,杨阁部神情憔悴,便如生了一场大病一样。
宋一鹤连忙问候,杨菊昌摆摆手,兴味索然地道:“襄阳之事,我己经知道了,王知府虽稍显轻浮,然张兵备老成,又有王斗与襄王的印信,此事不会有假。早日告捷,让圣上宽心吧,塘文上怎么写,就怎么发!”
宋一鹤摸不清杨嗣昌的心意,见阁老精神萎靡,便识趣的告辞,琢磨着怎么发布捷文去了。
等宋一鹤离去,望着手上的塘文,杨绢昌连声冷笑:“可笑啊,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