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尚书、东阁大学士杨嗣昌的车马仪仗来临声势浩大,除了一系列浩浩荡荡的旗牌仪仗开路外,这位有“杨相”之称的明末权臣车马旁还伴随了众多的亲卫随从。另有一大堆的文官武将,亲信幕僚策马跟在车桥之后。
又有宣大总督陈新甲的督标营两千人随军护卫,接到王斗与杨嗣昌书信后,陈新甲连忙从天津起程,日夜兼程,总算快到房山的时候遇到离京的杨嗣昌一行人。
至于天津的余下兵马,陈新甲己令他们随后起程,移驻畿南及良乡等地。
在宣大营地几里之外,宣府镇总兵杨国柱,宣府镇游击将军王斗,山西镇总兵官虎大威领协麾下各将,又有保定巡抚张其平,易州兵备,紫荆关参将,涞水守备,涿州守备等人一起相迎。
众人中,保定巡抚张其平脸色极为难看,他从保定赶到易州给宣大军队贺喜,王斗等人竟给他脸色看。放在往日,他早弹劾三个武夫大不敬之罪,不过眼下王斗,杨国柱等人立下奇功,己经没有人会在乎他的愤怒。
同时张其平心下惴惴,此次清兵入关,他辖内失陷多座城池,不知朝廷未来会如何处置他。恰逢杨阁老来临,还是好好打探一二,就算花费再多财帛也在所不惜。
车马仪仗到了迎接各人面前,在众官员簇拥下,杨嗣昌与陈新甲从车桥上下来,这是王斗第一次见到杨嗣昌。
不可否认,杨嗣昌扮相很好,一身大红的蟒袍官服,头戴梁冠,腰系玉带,胡须乌黑,双眼有神,一副精明威严的神情。他身旁的陈新甲也是一副儒雅气度,官容举止非常出众。
仅观相貌,二人都是第一眼就能让人产生强烈好感的人物。
对保定巡抚张其平等人的跪拜迎接,杨嗣昌不置可否,他双目扫到了杨国柱,王斗,虎大威三人身上,扫到了他们身后万余虎贲身上,在那里,杨国柱的正兵营,虎大威的正兵营,还有王斗的舜乡军战士皆是整齐列阵。人马似乎铺满大地,旌旗黑压压如乌云一般,在寒风中猎猎声响。
他们肃立恭候,静静无声,那股百战余生的气势,看得杨嗣昌等人震动不己。特别王斗的舜乡军,酷寒天气无人稍动一下,强军姿态,展示得凛冽尽致,寒风扫过他们的红棉披风大氅,一片翻腾火红的颜色。
看着这只军队,杨嗣昌心中油然而生一种感觉,似乎他们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这股力量,是他不能理解的。在这股力量面前,自己便如一只蚂蚁那样渺小,他们要碾死自己,似乎也如碾死蚂蚁一般轻而易举。
看着眼前的军队,杨嗣昌脸上lou出复杂的神情。他身旁的陈新甲也觉得有一种陌生的感觉,这是他宣大的军队吗?同时他心下暗暗窃喜,宣大有这只军队在手,自己飞黄腾达只在当日。
陈新甲身后的督标营战士神情同样复杂,自分兵后,他们随在新任总督身后,听闻卢督臣殉国消息传来,各人无不黯然。也有人庆幸自己不用战死在巨鹿,不过随后情形逆转,宣大军立下惊天奇功,往日军中同僚,眼见就要飞黄腾达。
世事难料,莫过于此。
“参见阁老!”
王斗,杨国柱,虎大威三人推金山,倒玉柱,向杨嗣昌拜倒施礼。
一片铁甲锵锵声响,万余宣大战士齐吼:“参见阁老!”
他们全部单膝下跪,向杨嗣昌等人施礼,声如惊雷。
杨嗣昌、陈新甲几人明显被吓了一跳,就连保定巡抚张其平诸人都是面色大变,果然是涿州大捷的虎狼之军,连这参拜的声势都是惊天动地。
杨嗣昌快速回醒过来,他轻咳一声,快步上前:“三位将军有大功于国,不必行此大礼,快快请起。”
他亲手搀扶起王斗三人,慰劳备至,没有一点“杨相”的架子,论雍容风度,确实让人没话说。
扶起王斗时,他更是叹道:“这位就是勇冠三军的王将军吧?果是豪杰,怪不得能为国立下如此奇功。”
王斗道:“皆赖圣上天威,两位军门督临血战,三军将士用命,方能有如战绩,末将不敢居功。”
杨嗣昌不住的嗯嗯点头,他看了王斗一会,说道:“听闻卢督臣曾赐王将军表字?”
王斗道:“正是,督臣赐末将表字国勤。”
杨嗣昌沉吟:“国勤……”
他亲热地携起虎大威与杨国柱的手,又示意陈新甲抓住王斗的手,爱怜地道:“国勤,杨将军,虎将军,这隆冬酷寒,不可让将士在野外久待,让他们速速回营歇息吧。”
虽因卢象升之事让杨国柱与虎大威二人对杨嗣昌愤懑,但他如此,还是让二人lou出感动非常的神情,甚至受宠若惊。保定巡抚张其平等人,更在一旁看得极为眼热。
往营地去的路上,杨嗣昌嘘寒问暖,又问王斗等人有什么困难要解决的。
杨国柱与虎大威轻轻咳嗽,王斗道:“巨鹿之战后,我军损伤严重,又经涿州之战,更是兵仗,粮草缺乏,加之解救数万被掳百姓,急需补给。”
杨嗣昌沉吟,郑重地道:“确实,宣大将士有功于国,那些百姓也是大明赤子,岂可让他们忍受饥寒?”
他吩咐保定巡抚张其平等人要妥善解决宣大军与被救百姓粮草之事,张其平诺诺称是。
进了宣大军营帐,杨嗣昌与陈新甲顾不上鞍马劳顿,立时便要验看首级军功,待他们进入营地某处时,个个都是惊呆,眼前如小山一般的清兵脑袋,堆满了好些个帐篷,其中不知有几千颗首级。
京师前来的那些官员都是惊叹,杨嗣昌与陈新甲也是惊住了,不过二人最迫切的,还是要验看正红旗固山额真岳托的尸体。
随后他们被带到另一个帐篷,里面摆放着岳托的尸体,身上仍穿着他的鎏金盔甲,身上密密麻麻都是枪头枪杆,临死前不知道被刺了多少枪。仅看这尸体,就可以想象当时惨烈的情形,特别尸体上枪头枪杆故意不拔出,更增加现场的震悍感。,
看着岳托的尸身,杨嗣昌全身都颤抖起来,身后众官员都是发出密集的吸气与呼气声。托杨嗣昌的福,他们第一次进入宣大营地核心之处观看这些首级旗号,个个都是震动无以。
陈新甲更上前抚摸岳托甲胄,又翻看摆在身旁的正红旗龙纛旗号,颤声道:“是正红旗奴酋无疑,是正红旗奴酋无疑……。
他与杨嗣昌互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狂喜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