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八年的腊月初三日。已是后世阳历的一月十日。
进了年下,保安州各地一直没有下大雪,不过小雪却是不断,州城内大街小巷上到处是残雪冻成的坚冰,滑溜无比,商民住户都是忙着往自家门前洒着细砂,以防出行摔倒。
王斗穿着厚厚的皮袍,头上戴着皮帽,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仍是觉得寒冷异常。他身旁跟着韩朝,还有几个护卫,只是找到了州城内张贵的住所,位于城巽隅承恩坊一处大宅院,旁边有一所名为三官庙的庙宇,香火旺盛。
张贵荣升为州城的屯田官,算是手握实权,因此巴结他的人不少,眼前这所大宅院,就是州城一个商户所送,从外面看过去,宅院面积颇大。
在王斗通报后。张贵亲自迎了出来,远远的就可以听到他爽朗的笑声,接着他大步走出来,身旁跟着他以前的家丁队头张堂功,也是满面笑容。
见到张贵,王斗呆了一呆,却见他身上穿着正五品武官的熊罴绣服,腰间佩着一块精美的麒麟铜牌,却是一身的千户官服。
王斗心想:“难道上头的剿贼升赏下来了?”
他上前施礼:“王斗见过大人!”
张贵哈哈大笑地上前扶起王斗:“你我兄弟,何必多礼?”
王斗仍是一丝不苟地行了礼,他笑道:“老哥看来是升官了,小弟在这里恭贺了!”
张贵脸上满是春风得意,他意味深长地道:“老弟你也不错!”
他见王斗几人都是被冻得脸色泛青,嘴唇透紫,说道:“酷寒的天,快快进屋吧,今我兄弟相会,当痛饮几杯。”
王斗随他进入宅院内,韩朝等人提着几个巨大的礼盒跟在身后。
王斗见宅院几进几出,颇为豪华,不由叹道:“老哥这居所很不错!”
张贵得意地道:“一个商人送的,凭老哥的俸银,哪买得起这个宅院?”
众人进入厅内,里面烧着炉火,一股温暖迎面而来,众人都是舒了口气。
王斗从韩朝手上接过礼单,双手递上。笑道:“老哥升职大喜,小弟一直来不及祝贺,这一点心意,万望老哥不要嫌弃!”
张贵接过礼单观看,见各式礼物加起来怕不少于十五两,他哈哈笑道:“老弟啊,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一点不好,就是为人太过仔细。也罢,老弟你一片心意,老哥就不客气了!”
他吩咐张堂功将礼物收下,王斗对张堂功微笑地点了点头,张堂功笑眯眯地下去了。
王斗与张贵又相互作了一个揖,分宾主坐下,献了茶,张贵道:“老弟说吧,这次到州城来什么事,老哥知道你无事不登三宝殿的!”
王斗竖起了大拇指:“老哥就是了解小弟!”
听了王斗的话,张贵沉吟道:“你要老哥支援一些粮米耕牛,这个问题不大,职权范围。老哥立时就可以办到,不过这荒地免粮三年,这个事情老哥作不了主,得问过操守徐大人才是!”
王斗站起来深施一礼:“有劳老哥哥了!”
张贵拍了拍自己的大腿:“也罢,老哥就陪你走一趟,去徐大人那看看如何!”
……
操守官徐祖成的府邸位于城巽隅,离保安州治不远,原是守备府邸,明中叶后改为操守府邸,最早于永乐年间兴建。
到了操守府邸前,只见好大的一片宅院,宅院前都是用大青石铺就。石鼓的大门前,横卧着好几块巨大的上马石,旁边还有一根根粗大的系马石桩,气派就是森严。
到了这里,张贵也是小心翼翼,他陪笑着向门房说明了情况,递了名刺,又塞了银子,那门房才傲然进去通报了。
张贵对王斗笑道:“宰相门前七品官,莫看这小小的门房,也是得罪不起!”
王斗感激道:“都是小弟的事,才繁劳哥哥如此!”同时心下寻思,以后自己身居高位,一定得改革这种门房制度,免得手下办事受阻。
张贵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都是自家兄弟,说这话就见外了!”
迎出府来的是一个壮硕的中年军官,却是徐祖成身旁的亲将杨东民,他向张贵拱手为礼。又见到王斗,他哈哈笑道:“原来是王兄弟,正念叨着你呢,你就来了,真是说曹操到,曹操就到!”
王斗笑道:“今日小弟拜访,却是要烦劳哥哥了。”
杨东民朗声大笑道:“自家兄弟,说什么烦劳?”
看了看王斗身旁的韩朝与几个护卫,眼中露出欣赏的神情:“老弟这几个家丁不错,练得精壮!”
王斗微微一笑,也不点破。
众人随杨东民进府邸去,似乎走不完的亭台楼阁,庭道院落,一直来到后院的客厅前面。在这客厅的过庭中,正有一棵枝繁叶茂的老槐树,在这寒冬之中,仍是满树的绿意。
进入客厅内,里面温暖如春,只见操守官徐祖成穿了便装皮裘,正躺在一张软椅上闭目养神。
软椅上垫着锦缎的丝棉,两个丫头正给徐祖成轻敲着身子骨。在客厅的周边,满是肃立服侍的丫头老妈。客厅上摆的,也多是黄花梨官帽椅。黄花梨家居物器,富贵之气,扑面而来。
看来这州城就是不一样,上层军官和下层军官的生活也是天差地远。
能来到这操守官的后院,也是王斗等人成为徐祖成心腹的标志,见徐祖成正在闭目养神,张贵与王斗都是不敢稍动。这种富贵肃严气派,也是让韩朝等人大气也不敢出。
杨东民示意王斗几人稍待,他轻手轻脚地来到徐祖成的身旁,轻声唤道:“大人,张大人与王大人来了。”
“哦?”
杨东民轻唤了几声。徐祖成才睁开了双目,见张贵与王斗两人正垂手恭敬地立在自己身旁,他翻身坐了起来,道:“你们来了?”
他又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叹了一声:“岁月不饶人,没想到就这样睡去了。”
张贵陪笑道:“大人哪老了?您精神矍铄着呢。”,
王斗估计徐祖成只有四十五、六岁,不过头发早已花白,一段时间不见,他的头发似乎更白了一些,看来这身居高位,压力也是极大
听了张贵的话后,徐祖成哈哈一笑,他道:“张贵你就是会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