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视一眼。
这是步伐追踪的技能。官湖派出所没有懂这个的,但是他们都看市局的同事使用过这个本领。只是当时那名刑警现场采集数据后,回办公室用电脑综合计算了几个小时,才得出精确结论。韩沉就在现场看了两眼,然后就在脑子里算出来了?
小篆盯着韩沉,眼睛里露出新的崇拜。而白锦曦心想,他用传统刑侦手段,她用犯罪心理,没想到最后还殊途同归了。
这时韩沉也看向了她,眼睛里很沉静。
既然统一了结论,剩下的工作就是重新梳理案情,寻找是否有遗漏的线索和证据。
锦曦和小篆同时看向房间里那块白板。
上面是一手非常漂亮的小楷,书写着每起案件的基本信息——
“1、马小菲案2、纪雅馨案3、赵曼曼案
时间:8月2日星期六8月6日星期三8月13日星期三
地点:道里巷10号道南巷5号绵阳巷17号
作案特点:……”
韩沉单手夹着烟,搭在扶手上,另一只手翻看着腿上的卷宗。
小篆第一个有发现:“我想到了!三次案发的晚上,都是晴天,无雨无风。”
韩沉和白锦曦都没说话。这是必然的。罪犯当然要挑好天气作案,否则不方便,也容易在屋内留下痕迹。
白锦曦想了想说:“第一次案发是周六,第二次周三,第三次又是周三。”她抬头看着白板:“这其中有什么关联吗?”
韩沉抬手吸了口烟:“嗯。”
锦曦翻翻手里的卷宗,又摇摇头:“哦,他们那个班,三班倒,这两个日子正好休息。”看来没什么特别。
屋内又静了一会儿,小篆开口:“那个……还有一点,不过可能没什么用。周三、周六,正好是陈离江的前妻许莹,以前每次做导游时,离开家的日子。她跑的是省内线路,每周的时间基本是固定的。”
锦曦和韩沉同时转头看着他。
锦曦:“继续说。”
小篆:“呃……没了,关于许莹的资料不多。她现在不在江城,离婚后,就搬到洪瑜县去住了。”
锦曦:“立刻去找她详细谈一谈,了解陈离江的情况。如果日期的选择,真的跟前妻有关,那只能说明陈离江的执念真的很深。一个罪犯执念越深,心理就越扭曲;越扭曲,他就越会希望在行为中达成自己的执念。他选择哪一天作案,他会把工具偷偷藏在哪里,他会在哪里留下痕迹,都可能与这个执念有关。说不定我们就能找到定罪的证据。小篆,干得好!”
她讲话的时候,韩沉一直看着她。而小篆用力点点头,立刻推门出去了。
房间里就剩下两个人,重新恢复宁静。
锦曦看着他:“继续?”
他点点头,将烟头戳熄在烟灰缸里,又敲出一根。
白锦曦伸手过去,手心朝上摊开。
“抽完了?”他指的是上次被她顺走的大半包。
“嗯……”
他丢了一根到她手掌心,自己点燃后,把火柴盒也丢给她。白锦曦点了烟后,在手里玩着火柴盒:“这盒给我吧,反正你很多。”
“嗯。”
白锦曦就把火柴盒揣进裤子口袋里。凉凉的硬硬的盒子,摸着居然很有质感。
两人一起抽着烟,继续看卷宗。
这时已经是上午九、十点钟,阳光格外的好,屋子里也显得格外地静。白锦曦看了一阵,还是没有头绪。其实这些天,她只要一有时间,卷宗都不离手,已经不知看了多少遍。所以一时要找到突破点,不是那么容易。
正叼着剩下的一小段熄灭的烟头,左思右想,突然就听到韩沉的声音响起:“不看了。”
白锦曦抬头看着他。
“读。”他将卷宗丢到她面前,“开始吧。”
“啊?”
韩沉往椅子里一靠,伸手揉了揉眉心,闭着眼睛说:“眼睛的阅读速度太快,很多讯息还没经过大脑仔细加工,就看过去了。一字一句念出来,放慢速度,一是给大脑一个反应时间;二是刺激的是我们的听觉;三是口供里记录的很多东西:声音、气味、画面,光靠眼睛看文字形成不了直观感受,读出来更容易刺激大脑产生联想,发现线索。”
白锦曦听得高兴起来:“很有道理啊,这招不错,你从哪儿学来的?”
韩沉笑了笑:“以前有人……”他的声音突然顿住。
以前有人不喜欢看卷宗,总是要他读,还说这么一堆大道理——这句话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出现在他脑海里。
而现在,他破了那么多案子,在深夜里读过那么多卷宗,k省第一神探的声音,却再也没有人聆听。
见他忽然不说话了,白锦曦也没太在意,拿起卷宗,翻到第一宗案件受害人陈述那里,读了起来。
“时间:8月3日上午十点。地点:官湖派出所审讯室。谈话人:白锦曦、齐子泽;陈述人:马小菲……”白锦曦的音色是所里公认的好,每次读报活动都是让她来,此时她也读得十分专注、抑扬顿挫,“马小菲说:‘当时是晚上11点半,我下班回来的路上,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但是没太注意。到了家门口……’”
读着读着,她突然感觉有些异样,抬头望去,就见韩沉靠在椅子里,双手搭在扶手上,静静地望着她。他的眼睛本就生得漂亮,色泽浓郁,此刻专注地望着她,竟令她心头突地一跳。
“干嘛?”白锦曦开口,“这什么眼神?我哪里读错了?”
韩沉没答,伸手拿了根烟,低头点上。
白锦曦继续读道:“……到了家门口,突然看到有个黑影站在楼梯口。我吓了一大跳,刚要……”
“吓了。”他突然出声。
白锦曦莫名其妙地望着他:“怎么了?”低头看看卷宗:“是‘吓了一大跳’啊。”
韩沉抬手吸了口烟,透过烟雾看着她:“是‘吓le’,不是‘ne’。小学语文谁教的?”
白锦曦明白了。南方人嘛,l和n不分简直是天经地义。以前也有北方同事嘲笑过她的口音。
她满不在乎地说:“那有什么关系。能听懂就行。”不过下意识还是注意了发音,继续读道:“刚要喊人,他就捂住了我的嘴。力气很大。楼道里很黑,我什么都看不见,被他压在门上捂住嘴,晕乎乎地,他就抢过钥匙开了门,把我推了进去。他用胶带封住我的嘴,动作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