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木黎半信半疑,他内功深湛,虽能压制毒质,再与叶灵苏争锋,势必力不从心,犹豫中他看向女子,见她并未动弹,心下稍定,取出木盒问道:“这个可用么?”
“这、这”乌有道盯着木盒不胜迷惑,“国师没有伤到元命蛊?”
铁木黎冷哼一声,又问:“我为何伤它?”
乌有道越发迷惑,看向乐之扬道:“那为何”话没说完,铁木黎森然道:“我现在伤它,倒也不晚。”五指收拢,木盒嘎嘎作响。
“别!”乌有道面如土色,强忍毒物反噬,“将食指深入盒子,血蛛自会吸去毒质。”
铁木黎眉头皱起,犹豫不定,杨恨锐声道:“师尊,这老毒虫不可信。”
铁木黎摇了摇头,将木盒敞开一线,徐徐伸入食指,大血蛛一口咬住,铁木黎的眉头一颤,脸上的黑气渐渐变淡。
孟飞燕情急叫道:“帮主,再不出手可来不及了?”叶灵苏摇头道:“他受了暗算。趁人之危,君子不为。”
众人大多不以为然,杜酉阳怒道:“帮主这么说,华盐使岂不是白死了?”
叶灵苏道:“他杀华盐使时,只身一人,未借他人之力,未用阴谋暗算我此时杀他,不够光明正大。”
叶灵苏出身武林世家,堂堂正宗,不屑落井下石盐帮乌合之众,趁危侥幸,逐什一之利,但有可乘之机,绝无放过之理,一听这话,无不悲愤,群情汹汹,各自催舟上岸,围住铁木黎,杨恨手握匕首,怒目相向。
叶灵苏微感犹豫,正想是否阻止,忽听铁木黎冷笑道:“乌有道,你还要不要命?”
“要、要!”乌有道鸡啄米似的点头。
铁木黎冷冷说道:“还不召集人手,为我护法?”
乌有道醒悟过来,打声呼哨,毒王宗弟子应声拥上。他们擅长用毒,盐帮群豪舞刀弄枪,谩骂不绝,可也不敢轻易上前。两方临水对峙、各不相让。
铁木黎脸上黑气越来越淡,忽然抽出指头,扔掉盒子,指尖挑起硕大血蛛。
乌有道望着血蛛,面有惧色,只见铁木黎的小臂赤红发亮,犹如一块烧红的火炭,火红向外褪去,一直褪到食指,血蛛吹了气似的臌胀起来。乌有道口唇颤抖,似要说些什么,忽听啪的一声,大血蛛当空爆裂,腥臭汁液四处迸溅。乌有道发出一声惨叫,摔倒在地,浑身抽搐。
毒王宗弟子无不掉头,骇然望着乌有道,但见他浑身鼓出许多肿包,蠕蠕而动,啪啪开裂,涌出一股股乌黑脓血,血中爬出血蛛、紫蜈,还有许多叫不出名儿的怪虫,怪虫爬出体外,相互撕咬蛰刺,片刻死得精光。
铁木黎恼恨乌有道暗算,盛怒之下杀了“元命蛊”,致使毒物反噬其主,将乌有道钻得千疮百孔。老毒虫一生为恶,死有余辜,但这死法太过惨烈,胆大的看得心惊肉跳,胆小的早已两腿发软、瘫坐不起。
铁木黎见这情形,忽也微微后悔。乌有道若能活着,用处不可谓不大,可是此人阴险歹毒,不易掌控,一如这些蛊虫,稍有不慎,就会遭受他的反噬。
忽听一声惨叫,众人应声望去:古严跳出人群,高高跳起,跳了两下,摔在地上,身子一阵抽搐,嘴角蠕动两下,吐出一只怪虫,黑身紫须,爬了一尺来远,忽然僵死不动。
古严丧命之时,“毒王宗”弟子连蹦带跳、纷纷倒地,形形色色的蛊虫从口中、耳孔、眼窝、鼻间爬出了出来,虫死人亡,应验不爽。不过一盏茶的工夫,“毒王宗”弟子死了个精光,剩余的蛊傀也无一幸免。
事发突兀,众人无不骇异,可又碍于蛊毒,欲近不敢,唯有瞪眼旁观。乐之扬更是懊恼,义父乐韶凤之死,或与“毒王宗”有关,本想捉住古严问个究竟,这一下线索全断,又得从头再来。至于朱微,尚在毒王谷中,不知情形如何,
烦恼间,忽听冲大师叹道:“阿弥陀佛,无怪梁思禽当年不杀乌有道。毒王宗弟子体内的毒蛊均与乌有道相通,乌有道就是他们的元命蛊,牵一发而动全身,死一人而灭一宗,伤天害理,莫此为甚,梁思禽有所不为,实为大慈大悲。”
这一番话从他人口中说出还好,从这和尚口中道出,当真荒唐可笑。但凡知道他的底细,无不心想:“这和尚猫哭耗子假慈悲,比起乌有道还要可恨。”
铁木黎忽地冷哼一声,说道:“薛禅,乌有道暗算本尊,你到底知不知情?”
冲大师笑道:“贫僧眼拙,没有看见。”
冲大师对乌有道了如指掌,且又眼力过人、心思缜密,若说他不知情,铁木黎压根儿不信,何况杀了铁、叶二人,乌有道和冲大师大获其利,两人私下勾结也未可知。
铁木黎和冲大师本有心结,这一来更是种下恨因,可是大敌当前、不好内讧。铁木黎微微冷笑,不再深说,扫视盐帮群豪,冷冷说道:“你们逐个儿来,还是一起上?”
落井下石,自然人人争先,忽见铁木黎恢复如初,盐帮众人心凉了大半,哪儿还敢上前,全都回头看向叶灵苏。
叶灵苏踏上一步,说道:“百招之约,还有一招未了,国师倘若无恙,你我再行打过。”
铁木黎注目女子,眼神怪异。叶灵苏暗自提防,深知一招决胜,铁木黎不动则已,一动必尽全力。忽见他吐一口气,徐徐说道:“这一招不用比了,算我输了。”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哗然,斯钦巴日叫道:“师父,这可怎么使得?”
“住口!”铁木黎回望叶灵苏,“我刚中毒那会儿,你按剑不动,大有宗师风范。本尊认输,服的不是你的武功,而是你的气度。”
说完一咬钢牙,倒金山、颓,屈膝跪下,冲着盐帮群豪砰砰砰连磕三个响头,群豪一愣,同时哗然,叫好声、谩骂声此起彼伏。
铁木黎脸色铁青,心中发狠:“这三个响头,过了今天,需用这些私盐贩子的颈上人头来换。”想着跳起身来,抓起杨恨,两个起落,回到自家船上,沉喝一声:“走!”
燕然山弟子无不丧气,埋头划桨,驶向远处。杜酉阳跌足怒道:“就这么让他走了?”
叶灵苏默不作声,花眠说道:“杜盐使,他已磕头认输,今日暂且作罢。眼下无人是他的对手,等找到云岛王,再跟他计较”
“不用。”叶灵苏淡然说道,“我跟他胜负未分,早晚还有一战。各位放心,有朝一日,我必定手刃此獠,为死伤兄弟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