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不说话了,她也知道自己的态度有问题,这次他的确帮了她的大忙,一个女人出了这样的事总是丑闻,还好他一揽子担下了责任,媒介把大部分焦点都集中到他身上去了。
她说:“对不起。”
他倒是不以为意:“没什么,书上说女人在这个时期脾气暴躁”说得她有些惭愧起来。本来不关他的事,是她把他扯进来的,到现在他也还脱不了身,天天被记者追着问婚期。
而且,他的表现真的叫她有点疑惑起来,他甚至问她:“要不要我陪你去做手术?”好像真要为这件事情负什么责任似的。她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所以就说:“不用——本来就不关你的事。我自己的问题我自己解决得了,一个小手术,没什么好怕的。”
他笑着说:“他教会你太多,你现在轻易不肯受人恩惠,他一定教过你,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有得到必有付出,所以你不肯欠我人情。”
她默然,他说得对,易志维对她的影响并没有消失,他在她的生活里形成了一种惯性,老是用他的思维方式在看问题,也许这一辈子都拗不过来了。他是一根刺,深深地扎进了体内,所以一按就会痛——可是连着肉了,拨不出来了。
她终于一个人悄悄飞到新加坡去做手术,因为要办理入院手续,所以提前一天就飞了过去,在酒店里住着,心情自是难堪到了极点,什么心思也没有。晚上的时候才走出酒店去散步,这一带正是新加坡名为“大坡”的区域,新加坡国立大学就在附近。她随意走着,倒走到了大学附近,她喜欢看到学生,因为他们身上有自己的影子,一种单纯而干净的气质,别处绝对见不着了的,还没有被污染的纯洁。
新加坡的绿化是出了名的,道旁是整齐的棕榈树,树下还有线毯似的草坪,连天桥上都爬满绿盈盈的藤,台北见不到的美丽街景。可是一阵的恶心涌上来,她只好扶着一棵树站住了,吐又吐不出来,只是干呕着,这种滋味难受极了,好在,明天一切就结束了。
她的眼泪冒了出来,有什么好哭的?她在手袋里摸着面纸,她早哭够了。
大约是她病恹恹的样子引起了行人的注意,身后有人轻声发问:“CanIhelpyou?”
“Thankyou,I……”她说着转过身来,却是一怔。对方也怔了一下,中文脱口而出:“傅小姐?”
易传东?
她这一生写成书,也是可歌可泣的传奇了,总是在尴尬的时刻,就遇上了尴尬的人。冥冥中的那只翻云覆雨手,如此弄人。
他在这里读书,遇上了也不是什么太奇怪的事。她竟笑得出来,装做镇定若无其事地问:“回来上课了?”
“嗯。”大男孩还是脸红,“回来有些时候了。傅小姐没,你是来办公事的吗?”
“不是。”她将脸一低,声音也低低的,“来度假,最近……心情不大好。”
他手足无措起来:“傅小姐……我……我很抱歉……”
“没事。”她不愿意再谈下去了,勉强笑了一下,“我还有事,先走了。”他却叫住她:“傅小姐。”看她看着自己,越发地张口结舌,不过终于还是问出来:“大哥他也在新加坡……他知道吗?”
她一下子面如死灰,易志维?!
他在新加坡?
她呼吸窘迫起来,有些吃力地说:“哦……传东,请你不要告诉他见过我。我……我得走了。”
易传东有些惊慌地看着她:“傅小姐,你不舒服吗?”
她吃力地透着气,眼前一阵阵发着黑,却勉强说:“没事,我……只是头晕……再见。”她转过身,摇摇晃晃地走出了几步远,就觉得身体轻飘飘的,脚下的地越来越软,天越来越黑,越来越模糊……
醒过来是在医院里,天早就黑了,病房里只亮着一盏床头的壁灯,光线有些暗淡,她吊着点滴,不知道打的什么药水,就算是毒药也好,她有些厌倦地想。一扭过头去,倒看见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