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璀心情复杂地望着许樱哥下巴上还未尽数散去的淤青,忍不住的胡思乱想:“樱哥,你可还好?”
“赵四哥请坐。”许樱哥在离花厅大门最近的地方坐下来,笑容很是温婉得体:“喝茶,这茶不错。”
赵璀机械地笑了笑,敷衍地喝了一口凉茶,目光在许樱哥的脸上来回打了几个转,终是忍耐不住:“你的下巴……”
许樱哥伸手摸摸下巴,轻声笑道:“这是那一夜撞的,当时只觉得疼,过后才晓得青肿了。今日已经好太多了,前两天我都不好意思见人。”
赵璀顿时没了声息,不用多问他也知道许樱哥说的那一夜是哪一夜。他有些伤心气愤许樱哥第100章决绝用这样轻描淡写的态度在他面前大喇喇地提起那一夜,同时又有些警觉她是否知道这件事和他有关系?又是怎么想的?于是小心地打量着许樱哥的神情,想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许樱哥却只是垂眸转动手里的茶杯,安静地等着他开口。
僵持了约有半盏茶的功夫,赵璀方哑着嗓子道:“他……你……你还好?”
许樱哥摇头:“我当然不好。赵四哥你是明知故问,现在想必整个上京城都知道学士府千金勇救张三的故事了,又有之前的官司,我能好到哪里去?”明明和她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进京之后她才知道自己原来成了张仪正的救命恩人。
赵璀窘迫至极,又有些心虚,忍了又忍。低声道:“不管怎样,只要人好就行。我……”
许樱哥直视着他,缓声道:“赵四哥,很久不见你。你却是全没有之前的爽利了。你今日来,只是为了还那珠花?”
赵璀猛地抬头看着她,眼圈已然红了。自己又觉得太过失态,猛地起身走到窗边,背手而立,好半天才轻声道:第100章决绝“我是想和你说,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不,不会嫌弃你。”
嫌弃?许樱哥仿佛是被一根尖利的锥子刺了一下。火辣辣地疼。赵璀之所以说他不会嫌弃她,自是因为他认为她具备了被嫌弃的条件。她微笑起来,轻声道:“多谢你这么怜悯我体贴我,但其实我不需要。”
赵璀大吃一惊,不明白事情怎会突然成了这样。又担心许樱哥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他忙忙地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真不是那个意思……”
许樱哥已经笑着起身:“上一次在公主府,我曾请窈娘替我带过话给你,不知赵四哥可曾听窈娘说起?”
赵璀想起了很多事情,情绪便渐渐稳定下来:“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一直都记着。最近事情有些复杂,我晓得你不容易,可我一直都在努力。所以你要耐心等待。”
许樱哥道:“四哥从前做的事情我一直都记着,你对我的好我也记着。但这和我们的亲事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想想这话有些词不达意,太过委婉不能完全表明她的意愿,便又重重地加了一句:“我不想等你。我此生也不会嫁你!”
赵璀如遭雷击,不敢相信地看着她:“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许樱哥有些不忍,但想到此时对他仁慈便是对所有人残忍。遂看着赵璀的眼睛,真诚地道:“我昨日见到了那位安六爷,果然够狠。你斗不过他们,也远远没有资格和他们互利互惠,没得白白送了性命,拖累了父母亲人。”见赵璀张口欲辩,一鼓作气地道:“我不是仙女,到底是要食人间烟火的,不想明知不可为而为,抛弃父母亲人所有成为孤家寡人,所以不值得你抛弃所有。你也不是神仙,能光凭着一腔热血就可以快乐无忧地渡过后半生,所以到此为止吧。”
赵璀生气地瞪着许樱哥,当看出她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因为怜悯他热爱他替他着想而隐忍地拒绝他之后,不由猛然爆发了:“我知道你看不起我!这么说,你是想嫁给那个完全不把你当回事的混账东西了!是,他是天潢贵胄,父母位高权重,还很重视你这个学士府的千金,我却只是一个小小的七品殿中侍御史,除了一颗心外什么都没有!”得不到父母家族的帮助提点,得不到别人的同情和援手,便是安六爷也认为他只配捡张仪正吃剩下的残羹剩饭,凭什么?凭什么?他辛苦了这么多年,难道就是为了听她这样一句话?证明他原来所做的一切都那么荒唐可笑?
赵璀越想越愤怒,当看到许樱哥只是安静地看着他之后,无尽的怨愤和委屈尽数涌上心头,他很想看看撕下许樱哥那张从来都是笑嘻嘻的脸之后会怎样,便近前一步,逼视着她轻声道:“别装了,你到底是没有忘记他,所以一直都在怨恨我,终于等到机会又要背信弃义了么?”
“当初不是我求着你帮我们的,我也从没打算过用我的亲事来换你出手。说到背信弃义,抛开其他不谈,有资格和我说这个话的人的确不该是你。”许樱哥看了赵璀片刻,轻声道:“我其实一点都不喜欢你,说到怨恨,也真说不上。明年春天之约就此作废。就这样吧。”言罢转身就走,决绝而无情。
“啪”地一声脆响,一向斯文有礼,温柔风雅,很注重分寸形象的赵璀终于忍不住砸了老师家中的漂亮茶碗,并且还想砸更多,但即便就是放火烧了这漂亮的房子,也不能让他心中的愤怒和沮丧减轻半分。他想喊,却喊不出来,只能低声嘶吼道:“你这个无情无义的没有心肝的恶毒女人……”她就算定了他不敢把他们兄妹的事情说出来么?
许樱哥却只是微微停顿了一下,便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去。苏嬷嬷从花厅的另一侧走出来,苦口婆心地劝赵璀离去:“二娘子这也是为您好……老爷自昨夜始便不曾归家。今夜亦不知是否会回家,赵四公子您不如先回去吧。这样闹下去,丢的可是两家人的脸。”
赵璀却只是站在那里不动,就像一个被抢走了糖却没能讨回公道的孩子。委屈地站在人家门口等着人家的家长出来给他公道。苏嬷嬷也不急,耐心地等待他自己想通。
许樱哥快步走回安雅居,接过铃铛递过来的清茶一口饮尽。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渐渐泛了黄色的树叶沉默不语。她的情绪低落,丫头婆子们不可能没察觉,铃铛和古婆子都不停地朝青玉挤眼睛,询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青玉不便直言,便摇了摇头,把她们都赶了出去,自己则拿了块帕子在一旁装模作样地擦拭桌椅。忽听许樱哥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和他说的一样?”
“吖?”青玉静思片刻后低声道:“奴婢只是觉得二娘子可以更温和委婉一点。要知道。经您这么一说,这么多年的情分便什么都没有了。您本来是为了赵四公子好,却让他恨上了您,这可不好。”
许樱哥毫不犹豫地道:“我不想。想占太多便宜的人往往是损失得最多的。”温婉多情的话,她当然会说。既能让赵璀心甘情愿地记得她的好,知道她的不得已的同时更加爱她,更恨张仪正,同时还能让赵璀在做有些事情的时候尽量择清许府和她,这样圆滑的手段她是懂的。但她不想,太无耻,也太危险。
才吃过晚饭,红玉就在帘下探了头:“二娘子在么?老爷回来了,请二娘子过去说话。”
许衡昨夜就不曾归家。也不知现下整个上京的局势如何,许樱哥正有很多话想同许衡说,忙跟着红玉出了门。此时天色渐暗,彩霞满天,鸟儿已经回巢,成群结队地停在树梢上叽叽喳喳叫个不休。园内的安宁祥和与外间的风雨血腥完全就是两个世界。许樱哥的心绪渐渐平静下来。
眼看着就快要到正院,迎面走来冒氏和傅氏等人。许樱哥敛衽为礼:“见过三婶娘、见过大嫂。”
冒氏带了几分诡异的笑意,笑眯眯地看着她道:“自家人,何必这般客气?”言罢上下打量着许樱哥,回头对着傅氏道:“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瞧咱们樱哥,可不生来一副福相?说不得,日后咱们都还要沾她的光。”
傅氏淡淡地笑了笑,对着许樱哥温言道:“父亲等着你,快去吧。”一边说,一边将试图朝许樱哥靠过去的几个萝卜头挡住:“不许去歪缠你们二姑姑,她有正事儿要办。”
许樱哥含笑同几个萝卜头挥了挥手,继续往前走。
冒氏靠近傅氏低声道:“你可真贤惠。她这么大的人却还如此任性,明知不太平,偏要跑回来,独扔了二嫂和二侄子两个在那里伺候那阎罗王。孩子们还小离不得娘,外头又乱,你还得赶这么远的路,冒着风险去看人脸色低头伏小。都说她贤良,怎地这时候就不为家里人想想?只顾她自己?”
傅氏皱了皱眉头,不咸不淡地道:“多谢三婶娘操心,做人媳妇,当人长嫂的,自然是要贤惠才好。两个妹妹尚未出嫁,是不能在那里久留的。我若不去,倒是叫二婶娘和二叔怎么办?旁的不说,也该给孩子们做个榜样才是。”言罢自领了孩子离去。
冒氏回头看着暮色里的主院,恨恨地咬着牙想:“头重脚轻根底浅的东西,我倒要看你能得意猖狂到几时。”凭什么许樱哥可以自由出行,还可以公开去见旧情人,偏她就出门都要受限制?这一家子难道都当她是瞎子、聋子么……求粉红和正版订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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