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铁眨了眨眼,“对了,恒伽哥哥好像过两天就来了哦。”
长恭的面色微微一红,故意作出好像刚想起来的样子,“嗯……嗯,好像是吧。”
“什么好像是啊,你一定早就掰着手指算日子,这会儿还故意装做不记得。”小铁不依不饶地说道。
长恭一下子被噎住了,赶紧轻咳了两声,面带威胁道,“小铁,你还想不想跟我去漠北?”
这个杀手伺果然有用,小铁立刻就堆上了讨好的笑容,整个身子就扑到了她的身上,还娇滴滴地说了声,“夫君,别抛下奴家啊……”
长恭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时,门口忽然响起了侍女的声音,“王爷,宫里有人来了,正在厅里候着。”
长恭略带惊讶的挑了挑眉,“宫里的人?”不知为什么,她的心里又涌起了那种熟悉的不安,抬头望了一眼小铁,却发现她的脸色苍白的可怕。
“长恭哥哥,为什么宫里会这个时候派人来?”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没什么,也许是皇上忽然想到什么事要我办。”她扯出了一个笑容,起身走出了房门。
门外细雪霏霏,落在地上却又化了,潮湿的如同眼泪流淌在地面上……
走到厅里的时候,她看到经常来通传消息的王戈已经等在了那里,他的面色十分古怪,在他身旁的桌子上,摆放着一个精致的紫金酒壶。
“王内侍,不知这么晚来有什么事情?”长恭冲着他笑了笑。
他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她,面部表情变幻个不停,最终还是说出了这一生最不想通传的话,“奉皇上旨意,臣来送王爷上路!”
长恭愣在了那里,内心中忽然涌起一种奇怪的、无助的孤独感。面对突如其来的死亡,她显然有些不知所措。细细雪花随着清风飘到了她的脸上,她感到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刺骨的严寒。
她木然地抬眼望向了那个酒壶,原来里面装盛的,是毒死人用的鸩酒。
“不要!”只听小铁一声大喝,跌跌撞撞地从门外闯了进来,扑通一声跪下道,“兰陵王忠谨事上,有大功于社稷……他有什么罪,皇上为什么要杀他!”
王戈叹了一口气,““兰陵王功劳太大,正因为这样,皇帝才对他不放心。”
“长恭哥哥,你去见皇上,你赶紧去见皇上,你不能这么莫明其妙的喝下这杯酒!”
“王妃,皇上也不是想见就见的。”王戈似乎有些同情的看着长恭道,“兰陵王,还是满饮此酒吧。皇上有诏,你您死后,追赠太尉。您是个聪明人,也知道皇上的脾性,总不能拖延迟疑,耽误皇家律法。倘若皇帝发怒,一家遭殃,老弱妇孺不免啊。”
“长恭哥哥,这杯酒你绝对不能喝!”小铁站起身来,嗖的一声拔出了剑,“王戈,你要是识相就马上离开,不然别怪我手下无情!”
“小铁!”长恭急忙制止了她。
王戈的脸上却是多了几分无奈,“王妃,你杀了我也没用。你们还是出不去的。皇上就是为了怕你们反抗,所以已经派禁卫军包围了这里。一旦反抗,你们就是谋反。”
“就算再多的禁卫军,也挡不住兰陵王!”小铁恼道。
“王爷,一旦被定成谋反之罪,王府里的所有人都要死,还有,包括你的三哥一家,而且,也会牵连到您的好朋友,比如尚书令大人……”王戈垂下了眼眸,“我已经说多了。王爷,您知道该怎么做。”
长恭的瞳孔骤然一缩,内心深处仿佛有什么被无情的撕扯了出来,令她倒抽了一口冷气。
“长恭哥哥,别听他胡说八道,我们一起闯出去!”小铁此时根本管不了别人,只知道万万不能让长恭饮下这鸩酒!
“小铁,你别冲动,你过来。”长恭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原有的冷静,示意小铁到自己身边来。
小铁犹豫了一下,还是乖乖走了过来,她的嘴唇微微颤动着,眼圈已经泛红,浑身火烫,五内俱焚……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再晚几天,为什么不能等到恒伽回来……如果恒伽在这里,是不是就会有更好的办法……可是,可是这毕竟是皇上的命令,就算恒伽在,又能怎么样……
她不管不管不管,总之一定不会让长恭死!
就在她一片混乱的时候,忽然听到了长恭温柔的声音,“到时看到恒伽的时候,把这个交给他。还有,告诉他——那个约定,我永远都不会忘。”她惊讶地转头想问什么东西,只觉脖子后面被人一击,然后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王内侍,你别怪她,她也是因为担心我。”长恭从脖子上解下了那个恒伽送她的玉佩,轻轻放在了小铁的手里,又抬眼看了看他,“不过,能不能稍等片刻,我想用自己的杯子喝这杯酒。”
王戈面露诧异之色,但还是点头答应了。
片刻之后,他看到长恭拿着一个盒子走了出来,一打开来,只见里面居然摆放着一双琉璃杯。前尘往事,瞬间掠过心头,在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阳光明媚,桃花盛开的下午……
当时的皇上让他将这双价值连城的琉璃杯赐予了兰陵王,而如今的皇上,赐予兰陵王的却是——一壶鸩酒。
这是不是也算命运弄人……
长恭镇定自若地执起酒壶,往琉璃杯里注入进去,琥珀色的酒水在晶莹剔透的杯子里闪耀着致命的光泽。透过那几乎透明的酒水,她仿佛看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幕,九叔叔正坐在窗前等着她,窗外繁密的细枝将春日的暖阳低低地折射进来,淡淡的阳光在他的的脸侧投下淡淡的朦胧……
她忽然轻轻笑了起来,眼中的眸光被笑挤得支离破碎,伸手拿起了琉璃杯,低声说了一句,“此酒不能劝客,望你见谅。”说完,她一口饮尽了杯中的酒!
鸩酒入口,咽喉呛痛,其实和一般的烈酒没有什么两样。原来死亡竟是这么平静的事。
在失去意识前的那一刻,她看到了窗外那些在灯笼照耀下飞舞的雪花异常的美,橘色的光,以及光下橘色的雪,夜空似乎也温柔了不少……朦朦胧胧中,仿佛看到了恒伽的身影,耳边还回旋着他的低语,
“长恭,这是约定……永远都不能更改的约定。”
“长恭……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