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权更迭,人命如草,这样的帝王将相从云端跌落泥地的段子显然是老百姓的最爱,大家一番感慨之后,又开始兴致勃勃的聊起来猛小孩夏诸婴的成长史,只觉得这位皇帝陛下的人生际遇波折离奇,生命不止奋斗不息,大有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王霸之气。相信在他的英明领导下,大华反攻青疆将不再是梦想,横渡海峡占领三越的花花世界也指日可待,至于妄图挟恩以控制皇帝的跳梁小丑如李九青等人,更将如被狂风扫走的落叶一般,不值一提。
就在大家牛皮吹的震山响的时候,又进来了两人,一老一小,老的那位佝偻着背,须发皆白,满脸的褶子,下巴却剃的干净,连胡茬也没有,一张脸惨白惨白的,瞧着有点渗人。那小孩却长得不错,五六岁的年纪,梳着一双羊角髻,穿着粉白色的小花裙子,长得雪玉可爱,唇红齿白的,只可惜没什么精神,靠在那老头身上眯着一双眼睛,明显还没睡醒。
老头哑着嗓子跟店伙计说了两句,似乎也是来买车马的,伙计安排他们坐在小舟旁边等着,那小孩似是闻到了点心的香味,睁开一双没睡醒的眼睛巴巴的盯着小舟的点心碟子,小舟见人家长的好看,就笑眯眯的把碟子推了过去,那小孩怯生生的看了她一眼,却不去拿,只是过了一会伸出粉嫩嫩的小舌头舔了一下嘴唇。
没一会店主回来了,背后紧跟着两个大汉,外面太阳这么大,他却一副见鬼了的模样,脸色苍白,嘴唇也没有血色,将单据钥匙都甩给伙计便直奔了后厅,话也不多说一句。小伙计愣了片刻,架不住客人们催促,就带着大家去后院领各自的车马。
钱货两清,小舟驾着车离了车马行,街上人来人往十分嘈杂,马车也跑不快,小舟正想绕过这条路背心突然一凉,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耳后说道:“别动,别声张,别回头,敢出一声,就要了你的命!”
一把锋利的匕首正隔着帘子死死的抵在她的背心处,宋小舟一时间郁闷的几乎呕出血来。
丫的丫的,终日打雁,竟被雁啄了眼,没想到这车里竟然是藏了人的。
小舟郁闷的低声说道:“大爷是要劫财还是劫色,我这皮肉可不厚实,您注意着点,轻拿轻放。”
那人没料到她一个小姑娘胆子竟然这么大,愣了片刻,说道:“没人要你的命,你送我出城,我就放了你,别耍花样。”
小舟叹了口气,暗道这社会也实在是太不和谐了,人家老老实实的上街购物也能被绑了票,当下一甩鞭子,就往城门口方向而去。
今日出城的人多,小舟等了足有一个时辰才出了城,又听那人的吩咐一路往西走,越走越偏。好在她艺高人胆大,倒也不是特别害怕,只是身后这人似乎不是一般的强盗匪贼,很有几分身手,小舟一路上将车驾的飞快,那人的刀口却始终抵在她的背上,不曾偏移半分。
过了一条河,上了一座山,迎面便是一山坡的桃花林,只是这个季节是没有桃花的,坑坑洼洼的桃树根下,已经停了十几辆马车,都是今天和小舟一起在那家车马行买车的旅人,此刻这些人都被五花大绑的塞在两辆大马车里,大约三十多个大汉在一旁看管着,这些人大多身材矮小,四肢粗壮,皮肤暗红,一个个拎着刀,或坐或卧,远远的见了小舟的马车便纷纷站起身来,眼睛虽是一亮,却也不乏警惕之色。
大椎穴被人一指按住,上半身便酸麻了起来,帘子一晃,一名男子跳下车来,众大汉满脸喜色的迎上前来,纷纷道:“彭天王来了。”
小舟斜眼看去,只见那人穿了一身褐色粗布短衫,和这些红脸汉子一样,身材不高,皮肤暗红,除了微微凸出的太阳穴和青筋外露的粗壮小臂显示这人有着不错的外家功夫外,卖相实在没好到哪去,起码横看竖看是配不上“天王”这个拉风的名字的。不过他们这极具特色的叫法也让小舟大概猜到了他们的身份,真是巧了,前后已经遇上三次了,这些八部山的红炎教教众跟她还真是有缘。
小舟被人绑住,丢到一众肉票中间,左右一看刚刚还挥斥方遒评古论今的众位倒霉蛋们,此刻一个个面无血色抖如筛糠,憋憋屈屈的想哭却还不敢,看起来实在是凄惨。
“公公,我怕。”
穿粉裙子的小姑娘坐在小舟后面,委委屈屈的掉着眼泪,和她一起的白发老头倒是有几分冷静,低声安慰小姑娘说:“不怕不怕,公公在呢。”
“天王,给司闻曹的信写好了。”
一名精壮的汉子说道,彭天王点了点头,也不说话,风声簌簌,倒是很有几分高深莫测的模样。那名精壮汉子呸的一声吐了一口痰,冷声说道:“他们若是不把教首放出来,咱们就给他们点厉害瞧瞧。”
彭天王目光在一众肉票身上转了一圈,随即道:“加两颗人头一并送过去,不然显得咱们没诚意。”
此言一出,肉票们顿时惊呼起来,一时间痛哭声求饶声不绝于耳,小舟也没料到这帮人这么狠辣,对方人多势众,此刻自己又被绑了个结实,就算要救人,怕是也难有胜算。
正着急着,忽见一道蓝色的火焰直冲天际,在不远的东南方上空炸开。有人道:“是闽天王的人。”
彭天王皱了皱眉,说:“过去看看。”
有人骑了马朝着焰火方向跑去,没想到没跑出多远,就听前方乌烟滚滚,足有四五十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也没骑马,撒丫子狂奔而来。彭天王上马迎了上去,高声道:“前方可是闵哥哥?”
闽天王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满头大汗,见了彭天王眼睛一酸,差点没哭出声来,高声叫道:“彭老弟救我!”
话音刚落,只听嗖的一声,一只利箭从后面激射而来,一下射穿了闽天王的小腿,远远的官道上官兵的红袍子如同海面上初升的太阳,腾的一下就跳进了眼帘。
“官兵!准备迎敌!”
彭天王一把拔出大刀,跳下马去斩断箭矢,搀起闽天王,问道:“哪里的官兵?可是波阳城守军?”
闽天王疼的呲牙咧嘴,却还是满心感动,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虽说他和彭天王在教里明争暗斗互不服气,但是关键时刻,还是自己的兄弟靠得住啊。当下紧紧的抓住彭天王的手,说道:“是安霁侯府的二公子李铮,我们误打误撞劫了他的车队,也没抢着什么玩意啊,发现是他的之后我还命人都送回去了。谁知道这疯子竟然调来了恒水和洛沛两处的守军,已经漫山遍野的追了我三天了。”
彭天王闻言连片刻都没耽误,一刀就捅进了闽天王的小腹,挣开了他的双手,翻身跳上马去,招呼手下一声,转身就跑,边跑还边高声喊道:“李二公子,冤有头债有主,俺跟这杂碎不是一路的,他的脑袋我给您留下了,您老人家留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