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有料到动乱会来的如此之快,就像是一把火,瞬间就席卷了整片荒原,等人们发现的时候,就连自己的裤腿都被点燃了,自救尚且不暇,更妄论去挽救大局。
早在半个月之前,朝廷就发现有人在市场上大量购买米粮铁器茶叶等物资,但是因为如今不是在战争时期,上面也只当是有商人在囤积居奇以待年关罢了。然而今天一早,一个几乎跑断了马脖子的哨兵仓皇冲进城门,一路奔进拙政司,大呼运往西陵青沙口的物资迟迟未到,青疆人以此为借口,已经纠结了骑兵二十万,卫所兵勇不敌,苏水镜大人紧急下令全军撤回西陵关。此刻,青疆人的马蹄子恐怕已经踏破夜岚山了。
霎时间,天逐大哗,朝野动荡,而作为户部之下,掌管南北商贸的拙政司,更是忙得焦头烂额。
“这就是你们给我报告?”
砰!
汪清池一把将厚厚的卷宗扔在地上,雪白的纸张凌乱的铺满了地面。几名拙政司参谋战战兢兢的站在一旁,手指颤抖,连大气都不敢出。毕竟就算是他们这些文官,也清楚的知道如今的局势代表着什么。
自从当年苏秀行大帅带领帝国军队与青疆人一场大战之后,两国已经多年不兴大规模的战事了。纵然当时朝廷最后出于党争内斗,召回了苏帅,将有利的战局转为被动,但是不可否认淳于烈主导的青沙之盟还是给了大华十余年的太平日子,虽然那代价是将天朝大国的面子狠狠的踩在了脚底下。
然而如今,青疆人气势汹汹的杀将而来,又会造成怎样的局面?
“大人,我们已经尽力了,早在半个月之前,市面上的米粮、食盐、铁器、茶叶、药材、布匹,就被人大面积的高价收购,如今留给我们的不过十之一二,远远达不到青疆人要求的数量。我们的官员已经在整个王域境内大肆调查,却根本查不到具体的买家。他们的行动十分迅速也十分零散,一时之间根本难以整合。”
一名蓄着小胡子的官员紧张的舔了舔发白的嘴唇,却还是大着胆子说道:“每年的岁贡都有长达半年的时间统筹准备,也有固定的买家,如今要我们在十天之内准备出来并且送到青沙口,刨去路上所要耗费的,这样折合下来只有不到四天的时间。再加上年关将至,物资匮乏,我们根本就不可能完成。”
拙政司内一片喧嚣,政务厅外面人来人往,官员们已经一天一夜不眠不休,人人眼睛血红,嘴唇发干。不断的有马匹停在门口,跑断了腿的外职人员来不及喝一口水,就冲进外讯厅上报资料。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消息却越来越糟糕:半个月前就已经上路的岁贡团仍旧是不见踪影,六千多名精锐亲兵押送的物资队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就这样再没有半点消息传回来。连同他们手上那一批丰厚的让人眼热的岁贡物资,也一并丢失的无影无踪;青疆今年遭遇了大雪灾,粮草物资极度匮乏,境内冻死饿死的百姓成千上万。他们本就和西陵守军有小规模的摩擦,就算岁贡到了,也不能完全解决他们今年过冬的粮草问题,但是因为盟约,使得他们不敢大规模的进攻西陵关,也不敢直接到西陵外围的三十多大郡县打秋风。然而如今物资不到,他们顿时有了充足的借口和理由,可以堂而皇之的打着大华背信弃义的旗号,来攻打西陵的关口;双方军备在持续上攀,西陵关外围郡县岌岌可危,关内民怨沸腾,战意高昂,军队的请战书已经几次摆上了苏水镜的案头,再这样下去,就连他也弹压不住。而一旦西陵和青疆发生大面积的战争,那么他们完全有理由相信,以青疆堪比大华的庞大国土面积,以青疆全民皆兵的彪悍可怕民风,那么他们所能纠集起来的兵力,绝对不仅仅是二十万。
情况突然间如同点燃了引线的炮仗,以危险的速度在狂猛的上窜。现在除了出动西陵和王域一代的大量守军,全力搜查岁贡团的下落,剩下的唯一的法子,就是重新准备一批岁贡,尽快送往西陵边境,平息青疆人的怒火了。
虽然说起来实在是有够奴颜媚骨,但是这却是目前最真实不过的事实了。
汪清池觉得,这几个月他实在是太倒霉了!
先是被烈武侯派往湘然,那个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半大孩子没想到却是个商业天才,他在不知不觉间一败涂地后,回京就失了势,被卫青宁取而代之。家族动用了大量的人脉关系,走了政院和长老会的路子,才将他保了下来,原以为拙政司是个高跳板,可以很快为他积攒政绩夺回权位。没想到却凭空闹了这么一出,岁贡团丢了不算,王域里的物资还被人洗劫一空,而他却一无所查,今天大清早就被淳于烈叫去大骂一顿,若是还不解决,就算淳于烈不处置他,他也必然会在家族青俊中失势,让族内长辈们对他彻底死心。
“妈的!这里面一定有人捣鬼!”
下属们战战兢兢的听着,没想到这位一向风度翩翩、气度不凡的公子哥也开始如市井之人一般破口大骂了,足见他的心情有多差。
汪清池站起身来,来回的走了两趟,突然走到衣架旁拿起大衣,沉声说道:“备马。”
“大人要去见武侯大人吗?”
“去找骂吗?”汪清池冷冷的看了下属一眼,随即冷哼道:“去见李常司。”
“他没得选。”
小舟笑吟吟的坐在那,明明已经一天一夜没睡,可是一双眼睛却亮的惊人。她的手指拨弄着托盘上的茶壶盖子,滴溜溜的打着转,转头笑道:“内库和户部办不了的事,这时候只能求助于西凉叶氏,而你是西凉的话事人,他不来求你还能去求谁?”
说到这,她突然嘿嘿一笑,说道:“更何况,他也想知道这次的事到底是谁干的。户部可以不知道,拙政司可以没消息,但是商场上的东西,你们西凉若是也不知,那就说不过去了。”
李铮正在吃早饭,闻言也没转头来看她,只是很随意的问:“我也想知道,这么大的动作,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以你的财力,根本难以完成。”
小舟却掩嘴一笑道:“你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公子,他还没走呢。”
李铮闻言丝毫不为所动,反而慢慢的吃下最后一口饭,然后擦了擦嘴,不慌不忙的站起身来,沉声说道:“去看看。”
“劳烦二公子为我牵桥搭线了。”
小舟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李铮恍若未闻的步出房门。清晨的阳光明晃晃的,风也是静悄悄的,小舟嘴角挂着高深莫测的笑,歪在椅子上,就这样静静的等候捷报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