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狄的眉心轻轻皱起,喃喃默念这个名字,不知为何,想起刚才那一幕,突然觉得有些刺眼。
“去仔细查探,我要宋老板这些年在湘然的全部资料,无论大事小情,最重要的是……”
他沉默片刻,想起刚刚肌肤相亲时,指尖的那一丝滑腻。
“我要知道,他究竟是男是女。”
竹九应命点头,似乎这世界的一切事情都不会让他惊愕:“是。”
低沉暗哑的声音在黑暗的长街上响起,马车内的男子秀眼微眯,便是这样算计人时,眼内闪烁着的,也是充满邪气的绝代风华。转眸之间,却不由自主的想起刚刚小舟在席间玩笑骂人的对子:
壮志饥餐龟孙肉,笑谈渴饮王八血。
他不由得失笑,眉眼弯弯,说不出的风流之气。
若他所料不错,那就更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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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晏狄吩咐竹九查访小舟的资料的时候,湘然城的千里之外,阳关垣的四海客栈里,也有人发出了一道一模一样的命令。
一身白衣的李铮坐在桌案前,一只手曲起,抵住下巴,正在静静的听方潜汇报从天逐传来的最新消息。
房间内灯火不明,只点了一盏灯,墙角的香炉已经灭了,似乎住在这屋的主人并不喜欢那种奢华的香气。烛火的光华照在身上,却好像穿不透那人一身白衣所散发的清雅之气。他神色平静,无喜无悲,双眼好似一汪浩瀚的沧海,纵然平静,但却深邃的让人看不到底。不同于少年的纯净,青年的朝气,暮年的睿智,他的眼睛,似乎将这所有的一切都综合在一起,既有通透的明烁,又有深沉的沧桑,幽深如海,却并不让人觉得沉闷压抑。
在这样一双眼睛的光芒之下,也许很少有人能移开目光去注意他的容貌。即便是注意到了,想必也不会为这惊人的俊美而感到惊讶。
毕竟,拥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再有什么,都不算是稀奇了。
西凉叶家的小女儿,曾有西凉第一美人之称。若不是有着那样超凡于世的容貌,以叶漪澜在叶家的身份地位,也不可能被叶氏当做宝贝进献给当时还是瀚阳太尉的李九青。
而李铮,正是叶漪澜的儿子。
“苏水镜的部下当街施以暴行,足足抽死了十六个人,这其中有十三个都是今年科考的省举子,就等着入京的院士考核了。如今闹出这件事,鸿儒寺、掌典局,还有太学的那一帮编修翰儒和太学奉正,无不恼恨。见天的聚在大司局门口,要求大司局严惩凶手,天逐的百姓也民情激愤,听说烈武侯和杜明南已经连续三天称病不敢上朝了。现在朝廷上,只有烈武侯的亲信卫青宁还在撑着。依属下看,武侯大人是没空理会湘然这边的事了。”
李铮静静的听着,一手支在下颔处,一手放在桌面上,食指和中指微曲,一下一下,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过了一阵,他缓缓的摇了摇头,淡淡说道:“不一定。”
方潜不解道:“难道烈武侯会真的遂了大司局的心愿,找几个西陵军的脑袋出来平息民怨吗?这不符合淳于烈做事的风格啊。”
“风格?”
李铮极冷淡的一笑,转瞬即逝,就好像不曾笑过一样:“淳于烈的风格,就是没有风格。当年没发迹之前,他可以跪在北越晏氏的门前做一条看门狗,后来为了向上爬,又能曲身侍君以色,如今势力强盛,便可做的刚硬跋扈。那么你又如何能肯定,他不会为了保住这一切,而稍微委曲求全,放低一下姿态呢?”
方潜微愣,隐约觉得不太认同,可是想要反驳,却找不出什么理由来。
“方潜,朝廷上的事,我们只是观望便可。具体会如何走向,不在我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方潜闻言,忙点头道:“属下明白。”
李铮点头,问道:“我要你查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已经快了,定能在我们到达湘然之前有所回报。”
说到这,他突然皱起了眉,有些不解的问道:“可是二公子,为何怀疑那位宋老板是女人呢?”
窗外寒风肆虐,一扇窗子有些没关严,冷风袭来,一下子就被吹开了一道缝。森冷的寒气顿时侵入,书案上的烛火微弱的偏转,险些要熄灭。李铮眉心微蹙,脸色有些白,屈指放在唇边,极低的轻咳了一声。
方潜动作却快,连忙将窗子关上,然后走到衣架旁拿起一件苍青色的披风,走过来披在李铮的肩膀上,说道:“二公子,越往西北天气越糟,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李铮放下手,回答他刚才的问话:“若是女的话,那也许是我的一个故人。”
“故人?”
方潜一愣。
李铮点头道:“有过几面之缘。”
方潜细想片刻,然后点头道:“属下明白了。”
然后,见李铮再无吩咐,就小心的退了出去。
夜来风疾,坐在房里,只能听到那风一声紧过一声的拍打着窗沿,他坐在灯下,披风从背后滑落仍不自知,凝眉沉思,暗暗道:
“莫非真的是她?”
想起当年那孩子倔强狡黠的眼睛,还有离别时的那一兜吃食,他不由得微微皱起眉来。
“但愿是我猜错了。”
时逢隆冬,寒气如冰,墨色的乌云遮在苍穹之上,一场大风雪,又在酝酿之中。
这一年冬天,注定是个风雪不断的大寒日,也注定了宋小舟的爬犁要供不应求,狠狠的大赚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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