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宜春纠结着给宋翰谋个什么差事好,宫中赏下了腊八节的百宝粥,那天也正巧是蒋琰回门的日子。
宋墨留了陈嘉喝粥,窦昭则有和蒋琰去了正屋的内室说话。
望着水灵灵像朵盛开的春花似的蒋琰,窦昭笑道:“嫂嫂没有骗你吧?”
蒋琰羞涩地低下了头。
窦昭呵呵地笑,叮嘱她:“别东想西想的,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好生生地和姑爷过日子。谁喜欢总对着个愁眉苦脸的人过日子。”
蒋琰红着脸应“是”。
蒋骊珠和吴子介过来了。
蒋琰愕然。
窦昭笑道:“是我请他们过来的——你今天回门,我请了他们俩口子做陪。”
名义上,蒋琰是蒋家的女儿,她出嫁,蒋大太太等人都送了贺礼过来。
蒋琰很喜欢蒋骊珠,闻言不由面露喜色,待到蒋骊珠过来,两个人就凑在一起说着悄悄话。
外面花厅,又是另一番景象。
吴子介身材高大,相貌俊朗,此时面色肃静,眼角眉梢都透着股正气凛然的端穆。
“表哥,”为了表示亲近,他随着蒋骊珠称呼宋墨,“这件事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近日,京都最新的八卦是宋墨和蒋柏荪争产之事。
据说两人互不相让,从前靠投宋墨的人有的留了下来,有的则离开了颐志堂。
吴子介不相信蒋柏荪是那样的人。刚才说起给濠州送年节礼的事,吴子介忍不住说起这件事来。
陈嘉眼观鼻,鼻观心,却在心里暗暗骂吴子介愚蠢——你是来做客的,何必说这些让东家不高兴的事,真是脑子进了水。
因吴家肯依照原来的约定娶了蒋骊珠,宋墨对吴家因此也高看一眼,何况这件事也是他让人宣扬出去,吴子介提起这件事,他倒没有多想。解释道:“这倒不是误会。五舅舅的确让我把从前大舅舅送给我的一些东西还给他。我从小就跟着五舅上山打猎,下河摸鱼,他的性情,我再清楚不过了。五舅舅从前向来不把这些身外之物放在眼里的。我也怕是有什么误会。特意派了人去问。可五舅舅的话说得到很明白,就是让我把得了的东西还给蒋家,我想。也许是环境变了,心性也跟着变了……”
吴子介默然,眉宇间却闪过些许的失望。
宋墨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件事传出来,不知道有多少像吴子介这样对蒋柏荪失望的人。
他心里闪过一丝犹豫。
自己这样做,到底对还是不对呢?
晚上,送走了客人,他和窦昭提起这件事。
窦昭道:“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没有!”宋墨说着,心志渐渐又坚韧起来。
他不由拉了窦昭的手,喃喃地道:“还好有你在我身边。”他才不至于被一时的迷茫迷失了双眼。
可这件事毕竟关系深远,不仅皇上知道了,就是太子也听说了。
太子很关心地问起宋墨这件事。
宋墨颇为无奈地道:“您也是知道我五舅舅了,吃喝玩乐是一把好手,其他的事却素来不关心。如果濠州那边也和五舅舅是一样的想法,我二话不说,立刻把大舅舅送给我的东西还给五舅舅。可我大舅母的想法却和五舅舅背道而驰,东西是我大舅舅留下来的,我怎能罔顾我大舅母的意愿?”
太子连连点头,道:“你五舅舅在京都的时候,也的确孟浪些,难怪你不放心把你大舅舅送给你的东西还给他。”他不由得定国公唏嘘,“那样英雄的一个人,竟然落得如此的下场。”
宋墨听着心中一动,佯装着伤心的样子低下头抹着眼睛。
太子长叹了口气,端了茶。
宋墨派了人打听这件事,却始终没有什么进展,正巧太子妃送了几件过年的衣服给元哥儿,窦昭要进宫谢恩,就试着说起了定国公的事:“我爷回去虽然好一阵子难受,可也感念着殿下的关心,想进宫来谢恩,又怕给殿下惹出麻烦来,特意叮嘱臣妾,请太子妃向殿下转达我们爷的感激之情。”
辽王的举动,太子和太子的幕僚们并不是一无所察。太子定下的策略就是以不动应万变,做个恭顺听话让皇上放心,也抓不到任何把柄的太子,如果他出手对付辽王,只会惊动皇上,让皇上觉得他没有手足之情,还没有登基就开始清算兄弟,他这诸君的位子也就难保了。
古来今往,不知道多少太子死在轻举妄动之上。
可看着辽王蠢蠢欲动,万皇后为他千般遮掩,太子就像坐在悬崖边,觉得自己随时有可能掉下,却无能为力。
他的这种焦虑能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他也有瞒他同心协力的结发之妻。
太子妃也是因为如此,才会在皇太后面前下功夫,这才得到了皇太后的支持。
宋墨是金吾卫的都指挥使,拱卫着禁宫的安全,又督管着五城兵马司,如果宋墨站在于他们这一边,不管辽王使出什么手段,以宋墨的能耐,怎么也能抵挡一二。有了这一二,神机营,五军营就可以赶过来救驾了。
窦昭的话,让太子妃动起了心思,她想了想,摒退了左右的人,低声对窦昭道:“定国公在福建的所作所为,皇上心里清楚的很,纵然有一两件胆大妄为之事,却是疵不掩暇,皇上要问定国公的罪,殿下曾向皇上为定国公求情,我还记得当时是在偏殿,皇长孙生病了,皇上来探病,皇上对殿下很是失望。道,定国公是什么人?国之栋梁,你就算是要为他求情,也要等到他在诏狱里受了刑,求天天不应,求地地不灵的时候。你还是诸君呢,连这种时机都把握不了,以后怎么治理祖宗留下来的这一片大好河山。殿下听了话这极高兴,对我说,皇上这是在为他铺路。要定国公留给他登基之后用。可谁曾想。皇上这话说了没几天,定国公就死在路上……殿下也一直纳闷着,不知道是皇上临时改变了心意?还是有人推波助澜害了定国公……”
窦昭心如擂鼓,脑子嗡嗡作响。半晌才回过神来。
太子妃已笑着问起元哥儿的日常起居来。
窦昭忙静心凝神。和太子妃聊起了孩子经。直到女宫来禀告太子妃,说太后娘娘有请,窦昭这才出了东宫。
宫里甬道宽阔平坦。她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