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王朝

作者:风弄

第 32 章

  “我想过了。”白雪岚盯着天花板,声音沉沉的,“当小人,虽有一时之利,但免不了一辈子被人看不起;当君子,就凭我在你心里的地位?这是注定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你够绝的,给我两条路,都是死路。”

  宣怀风心悬起来。

  “不过,你既然给我两条路,我也投桃报李,给你两条路。怀风,我们已经睡在一张床上了。你要不,就成全我,要不,就毁了我。”

  说完这一句,白雪岚翻了个侧身,对他伸出臂膀。

  他的动作很快,却又显得小心翼翼,宣怀风躲闪不及,已经被他搂在怀里,半边脸不得不挨着他的肩膀,刚想挣开,白雪岚在他头顶上低声道,“你就算不肯成全我,又何必现在就逼我当小人?”

  一下子把宣怀风唬住了。

  他唯恐给了白雪岚作恶的借口,不敢再乱挣,在白雪岚怀里不安地轻轻喘息。

  “多谢,多谢。你这样也算成全我一半了。”白雪岚一笑。

  在他头顶亲了一下,满意地闭上眼睛睡了。

  次日起床,白雪岚已经不在房里。

  听差端热水过来给宣怀风洗漱,说道,“总长一早就出门办公去了,要我等您醒了,和您说一声。”

  宣怀风不置可否,抹了脸,用盐粉漱了口,正踌躇要做点什么,孙副官就两手满满地上门了。

  他左手拿书,右手拿着一小叠标着海关字样的文件,全放在桌上,微笑着说,“这些是总长吩咐下来的,我翻出来,都给您带来了。想不到宣副官这么好学,和您比起来,我真该汗颜了。”

  宣怀风虽然身体不适,还是礼貌地站起来,诚恳地说,“我是新人,孙副官总是说您这个字,汗颜的应该是我才对。以后平辈称呼如何?就称你。”

  “那怎么行?宣副官虽然初来,却是留过洋的,比我高明多了。”

  宣怀风苦笑着问,“孙副官,大清早的,我们真要为个称呼较上劲?”

  孙副官想一想,也觉得有趣,莞尔一笑,“果然不必较真。”

  两人都换了平辈称呼。

  孙副官便邀宣怀风一起坐了,把桌上的书一本一本指着,说了一会,坦言道,“这些书里面都是些场面话,没什么看头,稍做了解就好。”

  又指着文件,“这些,也是公务上的条框而已。至于人事,那是书本上学不到的,也是最头疼的,我们当副官大部分心思都缠这上面了。”

  他打量了宣怀风一眼,“宣副官,你酒量如何?”

  宣怀风立即摇头,“这个可真的很一般,我是绝不敢和人拼酒的。”

  孙副官了然,点头说,“那我明白了。”压低了声音教他,“以后遇上喝酒,你也不要拒酒,你越不喝,越容易被人灌,只要暗中在杯子里兑水就好。”

  宣怀风欣然受教,对孙副官多了一分好感。

  这一天,午饭和晚饭两人都在一起吃,公馆里厨子手艺很好,材料也俱全,吃得非常惬意,饭后饮过咖啡,才继续看那叠文件。

  晚上白雪岚一回来,就去看宣怀风,进门瞧见宣怀风和孙副官在一张桌子上低头看文件,笑着说,“还在用功呢?几乎有悬梁刺股的架势了。”

  孙副官听见声音,立即站了起来,笑答道,“宣副官果然是个爱读书的,用功这词用在他身上,恰当到极点。”

  宣怀风抬头看着白雪岚走过来。

  “有什么不会的?我教你。”白雪岚说。

  宣怀风把文件合上,不接他的话茬,反而问,“总长刚回来?吃饭了吗?”

  孙副官看着这阵势,就知道自己不能掺和,看看表说,“总长,我还有一些公务处理,您看是不是……”

  “嗯,你办你的事去吧。”

  孙副官和宣怀风打个招呼,赶紧走了。

  白雪岚等他走了,坐在他刚才的位置上,隔着桌,撑着腮帮瞅着宣怀风,“说来听听,你今天都学了些什么?”

  宣怀风问,“您一回来就急着查问我的功课吗?”

  他对白雪岚说“您”字,语调很古怪,听得白雪岚扬着唇角直笑,“我明白,你这是在下逐客令了。好,我自己去吃晚饭,不敢妨碍宣副官你用功。”

  站起来似乎要走,又忽然转回身,低声说,“今晚我还是要过来的。”

  宣怀风心脏怦地一跳。

  再抬头,白雪岚已经出了房门,背影透着一丝笃定,真的十分可恶。

  当晚,他果然来了,还是抱着宣怀风入睡。

  接下来几天,都是白天孙副官陪他看书,晚上白雪岚规规矩矩地抱着他睡觉。

  宣怀风渐渐觉得,他像掉进了一个很严密的陷阱,时时刻刻被人监视着,蛊惑着,心里渐渐不安起来,琢磨着要破白雪岚这个无声无息的暗局。

  这一天,他比平时醒得早,察觉到白雪岚轻手轻脚地起床,从床上坐起来,对白雪岚说,“我这几天身体好多了,想去看看姐姐。”

  白雪岚想也不想地点头,“也好,你姐姐也电话过来问过好几次你的情况了。我派车送你去年宅。”

  第二天一大早,白雪岚果然守信,让宣怀风坐着车子回去。

  宣代云高兴得不得了,亲自去门口立等,好不容易远远听见汽车喇叭嘟嘟嘟嘟地响,连忙领着张妈下阶。

  “怀风!”

  汽车一停,扶在车门上的四个大护兵,左两个右两个地跳下车,啪地立定站稳,一个个精神抖擞,腰上别枪。

  轿车上面插着迎风招展的海关总署小旗子,还是海关总长的专车。

  宣怀风不等护兵过来开门,自己打开车门钻出来。

  “姐姐!”他快步走过去,扶住宣代云,埋怨着说,“你这是干什么?一大早站风口里。我又不是什么远客,用得着闹这些规矩?”

  宣代云紧紧攥着他的手,着实瞅了半晌,才放心笑道,“还好,没瘦多少。你前阵子病得不轻,又不许我去看,那不知哪来的西医,说什么探访多了妨碍病人静养,真真把我给折腾死了。你不知道,你在那里病着,我在这里想着,那滋味多闹心。”

  “就是不想你跑动太多,也不想想,你现在可是带着个小人儿在肚子里面。”

  “等早晚我病了,也不许你来看,让你也知道一下。”

  “别!别!哎,姐姐,怎么说起这个来了?我不许你生病。”

  “呵,你当上副官了,连姐姐生不生病也能管?人小鬼大的。”

  两姐弟一边说,一边亲亲密密地挽着手进了年宅。

  宣怀风摸着宣代云的手腕上凉凉的,还在说,“你实在不该出门在风里等的。”

  “我着急,反正也坐不住。”

  张妈在后面小步跟着,笑嘻嘻地插话,“小姐昨晚接了白总长的电话,知道小少爷回来,乐得一个晚上睡不着呢。还和我说,就那么几天功夫,好像分开几十年似的,从来没有这样念挂,比当年小少爷到外国喝洋墨水那段日子还难熬。”

  “这怎么同?”宣代云边走边侧过半边脖子,和张妈说,“留洋那是当学生,家里有钱,要玩要乐都随着他,也没有人敢委屈他。现在是进别人宅子,吃住都是人家的,还要看着主人家的眼色,他又病着,叫我怎么不挂心?听说过去那里还是一个王爷的大府邸呢,俗话说一入侯门深似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