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李府,管家迎了上来,满面都是焦急之色,低声道:“老爷还没回来。”这就是说太医还没请回来了,李未央点点头,对卢公道:“您请。”
卢公一直到了谈氏的院子,这时候天色已经快要亮了,老夫人和一屋子的人都满脸焦急地等着,李长乐先站了起来:“这位大夫是——”
李未央道:“这位是鼎鼎大名的卢大夫。”
老夫人见多识广,听到这名字突然想起一个人来,连忙道:“卢大夫,有劳了。”
李长乐看了一眼身边一直垂着头的一个妈妈一眼,冷笑一声,卢大夫?李未央可真是病急乱投医,她可从来没有听说过京都有个卢姓的名医啊!
也不怪李长乐见识短浅,实在是卢公近年来少有在京都走动的,很多人都将他遗忘了。
一屋子人都看着卢公,包括刚才还束手无策的几个大夫,他们都盯着眼前这个人,心中对他充满了怀疑。卢公净了手,用雪白的手帕将双手擦拭干净,这才走到摇篮边,望、闻、问、切一番,足足半个时辰才算完事,然后走过来,捏着胡子,面色凝重道:“把原先的药方给我看。”
李未央便亲自将之前太医为敏之开的方子递给卢公。卢公眯眼看了好一会儿,连连叹气道:“庸医误人,庸医误人啊!”
这话一说出口,老夫人一下子紧张起来:“这是宫中太医的方子,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这孩子是余毒未清,又受了风寒,偏偏他开的都是清毒药,反倒使得大寒入体,风寒更重,孩子当然受不住了!这是哪个混账开的药方,鬼的太医,实在是该死。”
旁边的一位大夫原本是很赞同这方子的,闻言不由道:“这孩子是中了毒,所以开这个药方也算对症啊!总不能不管中毒只管医治风寒吧!那不是顾头不顾脚吗?再者中毒的厉害要远胜于风寒,当然先排毒再去治风寒!”
“庸医都是像你这样一知半解,只知道些皮毛的。”卢公不客气道:“这孩子多小一个人,要讲究调补。你们一味只知道清毒,却不知道给他调养身子,他身子一弱,风寒自然入体,这药方里又都是些大寒的药,是要逼死孩子吗?!恐怕没等你们把毒全排光,孩子就没命了!”
那大夫辩白道:“两种毛病混合在一起本来就很难治疗,而且这孩子年纪小,麻黄这种重药又不能开,这么复杂,谁能救他!”
卢公冷笑一声,道:“你们不能,就当别人不能吗?”
老夫人希望不由自主地升起,沙哑着嗓子问道:“现在怎么救?”
卢公看了一眼摇篮里的敏之,似乎正在考虑,而谈氏正轻轻抱起敏之,用小匙灌了两三匙水,又给他换了额头的湿巾,只是孩子仍然紧闭着眼睛,没有醒过来。
卢公缓声道:“我开药,你们照着给孩子服下。”
老夫人着急:“这么小的孩子哪里禁得起药啊!是不是让乳娘喝下,再通过奶水——”
卢公摇了摇头:“来不及了!你们要是信任我,就听我的!若是不信,就另请高明吧!”
李未央咬了咬牙,道:“老夫人,就听卢大夫的吧。”
老夫人虽然对他还存有怀疑,可是太医迟迟不来,也只能信任眼前这个人,但丑话还是要说在前头的:“若是你治不好——”
“既然我敢开药,就一定能治好!没有什么若是!”卢公的脸上满满都是自信。
于是,开药,抓药,服药,整整闹腾了六个时辰,等中午的时候,李萧然才匆匆带着太医回来,这时候,敏之的上吐下泻已经停了,高烧也已经退了。
王太医吃惊地看着这一幕,想要说什么,老夫人生怕两人起冲突,便让人赶紧带着王太医坐到一边喝茶去,谁知王太医并不听人的话,自己主动走到敏之的摇篮边上,望闻问切了半天,脸色阴晴不定的,看的老夫人和李萧然都有点紧张。
良久,他才慢慢道:“果然是高手。”随后,他看了一眼李萧然,道:“李丞相,我先告辞了。”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其他人都露出面面相觑的表情,不懂王太医怎么突然走了。心情最复杂的是李长乐,垂下眼睛一言不发,可是脸上却还要露出很喜悦的神情,真是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卢公又检查了一遍,最后笑道:“没事了。”
李未央顿时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连老夫人都是枯坐了一夜,连忙道:“老夫人,我送大夫出去就好,您赶紧回去休息吧。”
老夫人松懈下来,才发现自己腿脚发软,不由看了那摇篮的方向一眼,道:“好,我先回去了,若有什么变化,随时来通知我。”
“是。”
李萧然赶紧道:“管家,你陪着三小姐送卢大夫。”管家立刻明白过来,道:“是。”不一会儿,他手中便捧了厚厚一袋的银子,递给卢大夫的药童,那药童笑眯眯地接过了钱。
卢公出了李家,这才微微一笑,对李未央道:“不必送了。”
李未央道:“卢大夫,你救了舍弟一命,将来若有什么需要未央帮助的,未央一定不会推辞。”
卢公笑了笑,仔仔细细地看了李未央几眼,才道:“如此,我便先走了,若是将来有何需要,我自然到府上来打扰。”
李未央点了点头,目送着卢公上了马车,等他的马车一走,却听到李敏德吩咐人道:“跟着他。”
李未央不由回过头,道:“怎么,他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李敏德冷冷地看着马车离去的方向,道:“我总觉得他哪里怪怪的。”
李未央轻声道:“可他总是救了四弟的性命,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
李敏德摇了摇头,道:“昨夜里我是太过着急,后来静下心来一想,就觉出了不对的地方,据说卢公性格古怪,不合眼的病人求到门上连理都不理,哪怕是决心要医治的病人,也非得故意刁难一阵不可,可这个人,却是二话都没有说就跟着咱们回来,实在是古怪。”
李未央失笑:“你的疑心病也太重了些,至少他的医术是真的。”
李敏德漂亮的眼睛闪过一丝冷意:“反正我觉得这家伙不对劲。”
李未央也仔细回忆了一番,可是刚才太过着急,她竟然连对方的容貌都没有太过留意,不由笑着摇了摇头,觉得眼前这少年心思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