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门风月

作者:西子情



    谢伊看着谢芳华晃荡在面纱下的清凉的笑意,心口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似乎被冻结了一般。她有些明白,又有些不解,喃喃地道,“芳华姐姐,你是说,有了你和姐夫的婚事儿再前,这已经是皇上针对忠勇侯府的一个变数了,是不可能再出现第二个与皇室联姻纠葛的变数吗?所以,我姐姐和八皇子的婚事儿,一定是不会被准许的了?”

    谢芳华不说话,算是默认。

    谢伊的脸垮了下来,低声道,“不知道八皇子对我姐姐如何想法,可是我姐姐因为这些年帮助我祖母给林太妃书信代笔,由字观人,对八皇子怕是动了心思。若是这事儿真不成的话,我姐姐指不定会如何伤心了。”

    谢芳华闻言细微地挑了挑眉。恍然了事情的始末,怪不得六房老太太和明夫人左右为难,原来是因为谢惜对秦倾在书信来往中动了心思。

    谢伊不知不觉将一杯酒喝完,心头有些郁郁,片刻后,觉得头脑开始发昏,眼前有些朦胧,她用力地摇了摇头,还是不能清醒,她顿时哭丧着脸道,“芳华姐姐,我好像真的要醉了,看你怎么像是两个人啊!”

    “这酒后劲烈,你是要醉了!”谢芳华点头。

    “那怎么办?”谢伊勉强支着额头,哭闹地问。

    谢芳华放下杯盏,笑了笑,对身后吩咐,“你们俩送伊小姐回谢氏六房。”

    “是,小姐!”侍画、侍墨一起上前。

    不等二人来到近前,谢伊的头已经歪在了桌案上。二人想着小姐真是会看面相,伊小姐比秦怜郡主还不胜酒力。一左一右的身手扶起她。

    谢芳华补充道,“我刚刚对她说的话你们也听见了吧?就如实对六婶重复一遍。”话落,她又不带丝毫情绪地道,“六皇子虽然以后未必参与皇位争夺,但是他与四皇子关系极深。这是众所周知之事。而四皇子呢……”她微微偏头,看了一眼一老一少厮杀得更为激烈的秦铮,淡若云烟地道,“四皇子和秦铮向来不对卯。若是谢惜实在喜欢秦倾,倒是可以一试这一桩婚事儿。但是让六婶自己仔细斟酌,若是将来……后果未必是谢氏六房能承受得住的。毕竟谢氏六房向来与忠勇侯穿一条裤子,如今时局不明,背后的手段太多,稍有差错,那么就满盘皆输。”

    “是!”侍画、侍墨牢牢记下了谢芳华的话。

    谢芳华摆摆手。

    二人架着醉倒的谢伊离开了海棠亭。

    不多时,侍画、侍墨扶着谢伊出了门扉,亭中只剩下了忠勇侯、秦铮、谢芳华三人。

    谢芳华静静地坐着,静静地品着酒,不多时,一杯酒喝尽,她拿起酒壶,再往杯盏里倒。

    旁边忽然伸出一只手来拦住她,她抬头,秦铮清俊的脸有一抹奇异的表情瞅着他,嘴角挂着微微得意的笑容,她有些莫名其妙,问道,“你在高兴什么?赢了爷爷?”话落,瞅了一眼棋盘,不分伯仲,没有看出他赢的势头。

    秦铮趁她打量棋盘的空档,伸手拿过酒壶,慢悠悠地笑道,“你三言两语就破坏了秦倾和谢氏六房谢惜的婚事儿,我难道不该高兴吗?”

    谢芳华嗤了一声,“这值得你高兴?”

    秦铮拿着酒壶给忠勇侯满上酒,然后又给自己满上,须臾,将酒壶自己身侧,不打算还给谢芳华了。对他笑得意味深长,“我听见你刚刚说秦倾和秦钰关系近,而秦钰和我不对卯。让谢氏六房斟酌这一桩婚事儿。”话落,他啧啧道,“华儿,这难道不说明你心向着我吗?”

    谢芳华冷笑,“这样就说明我心向着你了?别太狂妄自大。”

    秦铮轻笑,不搭谢芳华的话,抬头问忠勇侯,“爷爷,你说,华儿向着谁?”

    “你的媳妇儿,自然是向着你!臭美什么?快下棋!”忠勇侯对他训斥了一声,那话语怎么听怎么是理所当然。

    秦铮笑了一声,偏头,对谢芳华得意地挑了挑眉,扭头继续下棋。

    谢芳华看不惯他张扬狂妄的模样,心里微微存了一口气,脑中仔细地回味了片刻,眉头蹙起,须臾,抬手用力地揉了揉。静默片刻,又轻轻吐了一口气。

    到底是……习惯是一件可怕的东西……

    一个时辰后,侍画、侍墨重新回到海棠亭,见忠勇侯和秦铮依然在下棋,还是那一局棋。两个人未分出输赢。而谢芳华趴在火炉旁的桌子上似乎睡着了。

    二人脚步放轻,来到谢芳华身边,不知道是不是该喊醒她禀告事情。

    “她睡着了,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等她醒来再说!”秦铮刻意压低了声音,对二人吩咐道,“去给她取一件披风来披上,免得受风。”

    侍画、侍墨后退了一步,齐齐点头,出了海棠亭。

    不多时,取来了一件披风,轻轻地搭在了谢芳华的身上。

    谢芳华呼吸均匀,睡得纯熟。身边是她的爷爷和秦铮,似乎她的心分外的踏实,往日稍微有动静就能惊醒的她,如今全然没有动静。

    忠勇侯和秦铮下棋落子的声音也不由得轻了。

    半日一晃而过,海棠亭再无人来打扰。

    睡了大约两个时辰,响午的时候,福婶前来海棠亭喊午膳,才惊动了谢芳华。

    谢芳华睁开眼睛,侍画、侍墨陪在她身边,忠勇侯和秦铮一局棋已经下到了尾声。她瞅了一眼,对秦铮不满地道,“不懂得尊老爱幼吗?你可真敢赢!”

    秦铮身子靠在椅背上,知道她醒来,扭头瞅了她一眼,懒洋洋地道,“若对面的这个老头不是爷爷,我早就敢赢他了!一局棋陪他墨迹到响午了,才敢赢了他。”

    “臭小子!”忠勇侯挥手推了棋盘,胡子翘了翘,骂道,“到底还是有点儿眼力价!我老头子这么多年,吃的盐比你走的路都多。刚刚摆上棋局,我就知道你的水深浅。我就要看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赢我。到底是忍了半日,还算你识趣!”

    秦铮耸耸肩,“你的棋下得实在不怎么样。我就怀疑了,当年的老右相据说棋艺堪称一绝,寻常人在他手中过不了三招,而你能与他下个平手。如今我看你这样的臭棋,想必那位老右相的棋艺也不怎样!棋艺的名声,纯碎是沽名钓誉。”

    “胡说!”忠勇侯大手一拍桌子,桌子发出嗡嗡的响声,他吹胡子瞪眼道,“我棋艺虽然不怎样。但是已经作古了的右相老儿棋艺却是真正的精湛。那时候啊,满朝文武,谁敢赢右相?除了先皇,也就是我了。先皇棋艺高绝,而我呢,棋走偏锋,加之运用兵法,时而诡辩狡诈。虽然下不过那老儿,但却是能将他唬住那么几下子。况且,他找我下棋,不是为下棋,他就是要故意赢了我,然后,将我激怒,我们俩大打一架。活动活动筋骨,这才是他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