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芳华在落梅居门口站了许久,直到清风带着一股乍暖还寒的冷意侵袭她,她才缓缓回身,慢慢地踩着地上的落梅走回正屋。
挑开门帘,秦铮倚在椅子背上闭目养神,偏响的阳光倾斜着从浣纱格子窗射进来,打在他的脸上,侧脸的光影斑斑驳驳,使得他清俊的菱角有一种深邃和难测,她脚步顿了一下。
秦铮忽然睁开眼睛,打量她淡得几乎没有颜色的脸,目光深了深,挑眉问,“怎么了?舍不得我爹娘走?”
“有父有母的人就该知道珍惜!”谢芳华对他道。
秦铮眸光微闪,心思转了转,不着痕迹攥了攥手,对她道,“以后将我爹娘分给你一半用。你也不必这副看着我眼馋的样子了。”
谢芳华瞟了他一眼,她的确是看着他爹娘眼馋,但那又如何?父母是说分一半就能分一半的吗?幼稚!
秦铮见她不买账,轻轻哼了一声,“你不相信爷的大度?那就走着瞧!”
大度?谢芳华翻了个白眼,小心眼的人说大度,可别笑话人了!他若是大度,至于揪着李沐清那点儿事儿不放吗?
秦铮眯了眯眼睛,“你还真不信?”
“不信!”谢芳华丢下一句话,挑开帘幕,进了中屋。
秦铮立即站起身,跟着她进了中屋,在她身后问,“我娘好不好?”
谢芳华回头瞥了他一眼,他娘自然好。天底下怕是哪里也再找不出第二个这样宠孩子的娘了。他怕是修了千八百辈子才有好福气得到这么个任由他凡事任性而为的娘。
“我爹好不好?”秦铮又问。
谢芳华转回头,英亲王不是坏人,只不过是背负皇室子孙的执念和责任太深,让他行事顾忌被束缚放不开。以前对秦铮身上也是因为望子成龙,严父。从今以后嘛,想法若是转变了的话,想必也能做个好父亲。
“你想不想要?”秦铮又问。
想要就能要吗?谢芳华对他挥挥手,“爷,您不累吗?歇着吧啊!”
“爷辛辛苦苦下厨做饭,忙了一场,都没说累,你怎么知道我累?”秦铮摇头,“不行,今日你就要说出来,你想不想要。”
“不想!”谢芳华道。
“不行!”秦铮在她刚出口便立即断然地霸道地否决,“爷分给你一半,你必须要。”
谢芳华有些好笑,哪里有人给别人硬分一半父母的?也就铮二公子一人吧!她心中的郁气被打散,回头对他笑道,“好,我要行了吧?您歇着吧!”
秦铮见她褪去了早先的寡淡和孤冷,音容笑貌都分外娇软,心中的那点儿郁气也跟着她散去,笑容蔓开,得意地道,“算你识相!”
谢芳华看着他无语,这个人要自大到什么时候?
“爷去歇着了,你也歇着吧!”秦铮转身回了屋,脚步轻快,珠帘翠幕被他轻轻挑起,哗哗作响,是那种清润悦耳的声音。
谢芳华看着晃动的珠帘翠幕,笑意慢慢收起,抬步走到窗前,仔细地打理那两盘仙客来。
仙客来经她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打理,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如伺候祖宗一般地娇气,反而愈加硬朗了,花叶枝干虽然看着青翠,但有一种筋骨的感觉。
难道是什么样的人养出的花也比照人的性情吗?
谢芳华看着仙客来笑了笑。
里屋内,秦铮进去后,不多时,便上了床休息去了。他前两日睡多了,昨日晚上喝了大半夜酒,今早一早就带着她跑去了玉女河,回来后又下厨做饭,一番折腾下,自然是困倦不堪。
谢芳华静静地站在窗前,仔细地将仙客来浇了水,摘了多余的枝叶,侍弄完后,便看着院中。清风吹起,落梅居永远是落梅飘花,满院幽静。
白青和紫夜两个小东西午睡醒了后穿插在缝隙中嬉戏玩耍,地面上被它们踩出很多凌乱的小爪印。不亦乐乎。
落梅居分外安宁。
半个时辰后,林七气喘吁吁欢天喜地地跑进了落梅居,人未到,声先闻,带着无限欢喜,“二公子,奴才回来了!”
谢芳华隔着窗子看着林七,浑身一副被烟熏火燎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
秦铮被吵醒,眼睛不睁,但是倒没不满,在里屋问道,“都学会了?”
“学会了!何晏师傅将拿手的药膳都交给了我。”林七对语气十分敏感,听出吵醒了秦铮睡觉,闻言连忙放慢脚步,小心翼翼地回话。
“行,那今日起小厨房就归你了。每隔七日换一轮,每一轮不能有重复的菜式。”秦铮懒洋洋地吩咐他。
林七点点头,“奴才一定谨记。”
“现在就去吧!晚上尝尝你这两日学的手艺,若是爷吃着不过关,也要仔细你的皮。”秦铮吐出一句话,又继续睡去。
林七连忙点头,欢喜的心情霎时没了,紧张地应声,立即跑去小厨房准备了。
谢芳华见林七的背影进了小厨房,一边走一边揉眼睛,显然为了学做药膳被折腾得够呛。她回头往里屋瞪了秦铮一眼,这个恶人,两天打造一个厨师,也就他能做得出来。
不多时,小厨房传出细微的声音,显然林七刻意放轻动作,不影响落梅居安宁。
谢芳华回转身,也去了床上休息。
侍书得了秦铮的话,回到忠勇侯府,见了谢墨含,将秦铮的话原封不动地回禀。
谢墨含品味半响,暗暗叹了口气,对忠勇侯道,“爷爷,依照我多年对秦铮的了解,他和李沐清的事情怕是出在妹妹身上。”
忠勇侯瞪眼,“你妹妹何时又惹了李沐清?”
谢墨含思索了一下,低声道,“有一件事,我一直疑惑。如今想来,大约就是李沐清做的了。”话落,他凑近忠勇侯耳边,耳语道,“关于清河崔氏二房三公子崔意端解了血毒之事。看来和妹妹一起出城的人是李沐清,几日前,李沐清说处理产业,出城走了一遭,他路过的地方就有清河。”
“右相养的儿子也是个精明的。”忠勇侯闻言老脸皱起,“姓李的小子向来聪颖,心思又细,文武双全。数日前我听说他有心娶你妹妹,若是嫁他,我倒觉得……”
“爷爷!”谢墨含无奈地打住忠勇侯的话,“如今妹妹和秦铮已经圣旨赐婚了,都这般境地了,您还说这些做什么?若是传到秦铮的耳朵里,他更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