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上春

作者:白鹭下时

“花月之貌?倾国之姿?”

慕容绍果然来了兴趣,眸子微眯,“你的表姊……庾家的俱已出嫁,且这一代平庸,连个下任皇后的备选都没有。难道,是桓家的?老七看上的那个?”

元嘉知晓他在江左布下大量细作,并不惊讶,柔柔应了是。慕容绍嗤笑了声,把玩着她裸露的一对小巧如玉的肩头意味不明地笑道:“瞧着老七魔怔了似的,被拒婚还想着为那女子塑像供养,父皇有意另行赐婚他也不应。孤就猜到必定是个不世出的美人。”

“殿下见微知著,妾身拜服。”

元嘉心中一喜,还欲再言几句:“妾身这表姊……“

不想慕容绍又覆身将她压下,话声渐变得暗沉起来:“为了一个已经嫁人的女子,顶撞君父,老七也太不像话了……”

“你既是孤明媒正娶的妻子,长嫂如母,有些话孤不好开口,夫妻一体,阿妧也要替夫君担待才是。”

这是要她去规劝吴王的意思?元嘉昏昏想道。如今两国交恶,连会稽王亦被扣着,她名为北燕太子妃,实则天下人阖知此次联姻乃是骗局。燕帝父子对她表面上即可,但她不敢拿乔,每日如履薄冰,时刻担心北燕会翻脸。

慕容绍却让她去规劝吴王……

烛光昏朦,龙涎淡淡。殿外疏星渡河汉,明月清辉温柔流泻于长安千重宫阙的雪顶上,时闻朔风呼啸,雪断霜枝。

吴王府在未央宫之北,前汉北宫及长乐宫之间的地段。燕帝原不喜这个卑微汉奴所生之子,因其出使南齐有功,特在太子建议下赐了这座前汉府邸与他。上下修缮一新,广值花木。风生户牖,云起梁栋。

夜色未艾,吴王寝居筠贞院内灯火辉煌。室内火盆烈烈,一室温暖。慕容衎犹在灯下点缀丹青。

虽在室内,他仍穿着厚重冬衣,不时一两声咳嗽,玉颜苍白,额际渐有冷汗。侍从斛律捧灯进来,幽幽地劝:“殿下,天这么冷,您还是早些歇息吧。再不歇息,可就要误了明日的早朝了。”

慕容衎头也不抬,荧荧灯烛将他原本苍白的脸照得如软玉温润。青笔之下,一位拈花垂目的少女正跃然纸上。斛律见他岿然不动,仍执着于笔端少女,忍不住道:“您近日才因拒婚姚氏的事触怒龙颜,何必又为了这冷心薄情的……”

“君父也是你可以妄议的么?”

慕容衎面无表情地打断道。画中女子,清丽绝伦,冰雪为神玉为骨。笔精墨妙,流动如生。她梳着南国女子常梳的飞天髻,身着繁复的杂裾垂髾服,臂弯雪色披帛,衣带当风,飘飖如仙。

手中更持着一株芙蓉,碧绿的茎,水粉的花,低眉垂眸,温柔婉静,云鬓花颜。倒真应了陈思王《洛神赋》中“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之语。

斛律看呆了一瞬,但仍懊恼嘟哝:“殿下,你画这女人做什么啊,她都负了你了。”

阖天下皆知他家殿下被南齐权臣诓骗,许婚在前,悔婚在后。害他家殿下丢尽了脸面。斛律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殿下还能记着那女子。仅仅是因为美貌么?他们鲜卑族可不缺美人……

“非她负我,而是我负了她。”慕容衎最后在画纸上添了一行小字——刺史夫人江陵桓氏一心供养。唤他道:“把这画裱起来。明日朝会后,我要往草堂寺去一趟。”

“不去宝华寺么?”

斛律惊讶问。宝华寺才是北燕国寺,草堂寺则是长安的译经场,大名鼎鼎的高僧鸠摩罗什正在寺中。

慕容衎摇摇头,眉间笼愁,叹息道:“她究竟非我妻子,这件事,不能做的太招摇了。”

“听闻草堂寺的清昙大师将往麦积山开石窟塑像,我意欲托他在山中替我塑一像。以她名义供养三宝。”

北燕佛教盛行,上至王公贵族,下至黎民百姓,笃信弥繁,法教逾盛。长安城伽蓝栉比,宝塔骈罗,王公富庶不乏舍宅筑寺的,也有人出资在寺庙中供养香花、灯明、饮食等,修德积行。更有甚者,开窟以己之面貌塑造佛像,慕容衎正有此意。

斛律愣愣看了他一晌,心底竟斗胆生出几分对主人的同情来,忍不住道:“您这又是何必呢?谢夫人未必笃信佛法,心不诚,又怎会有福报呢?”

“无妨。”慕容衎温和一笑,“只要我的心是诚的,菩萨会知道的。”

斛律一时愕然,不知该如何应答他。夜色幽寂,沉沉玉漏稀,鸡人报过时辰——已是三更过半了。门外却响起小侍者慌慌张张的禀报声:“殿下,宫中有急事,至尊急诏您即刻诣阙!”

宫中有急事?

能让君父连夜相召的,除了重大丧讯也就是前线的军情了。慕容衎神色一变,火速取了狐裘,脱履着靴,取伞出门。等到了燕帝理事的宣室殿,才发现文物重臣诸兄及太子慕容绍皆到了。宣室殿灯火通明,殿前跪着南齐的会稽王和近日来到长安议和的南齐使者顾屿,二人皆是惶惶颤栗惕惕怵怵。燕帝慕容延正龙颜大怒。

“贼老翁前败灞上,后败枋头,不过一条丧家犬也!如今竟一面打着议和旗号,一面趁着吾弟不在偷袭兖州!戏弄朕于股掌之间,是欺我燕室无人邪?”

“来人,将此人扔出去祭旗,再修书于桓老贼,朕必亲率大军南伐,誓平江东,统一天下!”

当即便有侍卫拖了倒霉的齐使顾屿出去斩首,惊叫声求饶声响彻大殿。会稽王萧昱神魂半晌方才归位,悠悠松一口气。他早就知道,桓泌必定不会顾及他的死活,却也没料到他竟敢一面派着使者入燕相商,一面趁着北燕名将慕容琛回防龙城之际拿下兖州。

这哪里是不顾他的死活,这,这分明是要送他去死啊!

皇帝正在气头上,众臣皆匍匐于地,诺诺不敢言。唯有太子慕容绍禀道:“父皇息怒。”

“如今襄阳、寿春还在伪齐的手里,南下的时机并不成熟。况且岛夷仍占据着长江中上游荆州益州,荆益不破,江左不能取。依儿臣之见,当先奇袭益州,尔后率军猛攻荆襄九郡。荆益若克,我军可顺江而下直取建康,功业方能成也!”

燕帝大怒之后,渐也冷静下来,召问道:“桓氏守荆益甚为谨慎,我儿可有何良策?”

“启禀父皇,桓氏谨慎那是从前。如今桓老贼人在建康,携重兵以逼王室。其弟桓济,庸才而已,不足为惧。况且,儿已得了线报,桓济已离开益州前往荆州桓氏的大本营。如今正是我们夺取益州的好时机。”

作者有话要说:谢郎君:冷心薄情桓皎皎?

斛律:宾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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