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峰上有无数嶙峋怪石,乃是悬空寺无数代高僧苦修碾压而成,其硬度强逾钢铁,其棱角锋逾刀剑。
大师兄想知道,如果首座砸在东峰这些怪石上。会不会流出血来。
但酒徒这时候已经到了。他没有理会君陌的铁剑,拼着受伤的危险,以无距离开地面,同样来到了天空里。来到大师兄的身前。
酒徒坚信,只要自己愿意付出一些代价,便没有道理比对方慢——他修行了无数万年,怎么可能比不过一个只修行了数十年的人?
无距境,也不能在天空里真正自由的飞行。只是可以从地面来到天上某处,或者回到地面,能够在天上停留的时间很短。
大师兄带着沉重如山的首座来到天上,已然非常辛苦,正在向着东峰落下,他此时应该放手,然而酒徒在侧,他放手没有意义。
不放手又能怎么办?
寒风里,大师兄看着酒徒。忽然笑了笑。
这笑容并不决然,但却是决然的邀请。
他带着首座,向着遥远的天坑边缘的崖壁飞去。不是真正的飞,他要带着首座进入崖壁深处,那道崖壁的深处。便是荒原的地底!
无距,是依靠天地元气里的湍流层而高速移动,将两地之间的距离缩至极短,将海角天涯变为咫尺之前。
实质有形的事物里。也有湍流层,但自古以来。能够修行至无距境的大修行者们,都不会尝试通过那些通道穿行。
因为那很危险,因为那意味着,你可能要在瞬间之内,面对无数道山崖,那些山崖不是真的山崖,而是崖间蕴着的天地气息。
大师兄就这样做了,酒徒敢跟上来吗?
……
……
天坑东面的崖壁深处,忽然传来沉闷的轰隆声。
崖壁下方的原野上,无论是那些正在放牧农民,还是那些正在开会筹划如何镇压叛乱农奴的贵人们,都听到了这道声音。
无数人走出帐篷,望向远方的崖壁,眼神很是惘然。
轰隆声越来越响亮,离崖壁表面越来越近。
忽然间,崖壁某处暴射出无数石块,落在下方的原野和湖泊里,打的水花乱溅,泥土乱飞,牛羊惊叫不安。
烟尘渐静,崖壁上出现了一条幽深的洞口。
这条洞很深,直入崖壁数里。
君陌站在原野间的坑底,看着远处崖壁上的洞,微微皱眉,有些担心。
酒徒落在他的身旁,看着他说道:“李慢慢死了。”
坑底响起一阵咳嗽声。
大师兄出现在君陌身旁,看着酒徒说道:“有些幸运,我没死。”
他的棉袄上多了很多道口子,正在溢血。
酒徒看着他,神情有些惘然,说道:“怎么这样都能不死呢?”
大师兄说道:“首座在前,能开山辟石。”
说完这句话,他牵起君陌空荡荡的袖管,在原地消失。
下一刻,酒徒出现在崖壁上方。他低头看着那道幽深的洞口,脸色变得的很难看,因为洞口已经被乱石堵上,看痕迹正是铁剑所为。
十余里深的崖洞尽头,没有一丝光线,漆黑有如永夜。
大师兄和君陌站在首座的身前。
首座依然低着头,不言不语。
君陌也不言语,走到他身前,举起铁剑,准备砍下。
大师兄忽然说道:“再撬一撬。”
君陌没有询问,因为他懂了,直接把铁剑刺进首座的身下。
首座看着很是凄惨,浑身石屑,身体里有些微小的声响。连续与大地撞击,又撞进十余里深的荒原地底,即便金刚不坏,也撑的有些辛苦。
但他始终没有睁眼,也没有说话,神情始终宁静。
直到此时,他终于有了反应。
他还是没有睁眼,但双唇微微颤抖,似准备要说话。
很奇怪,这不是君陌第一次尝试要把他撬离地面,先前他始终不闻不问,为什么这时候忽然有了反应?
君陌没有理他,将一身霸道境界,尽数灌注于铁剑之中。
首座唇动,用苍老而沙哑的声音说道:“如是我闻……”
他警惕,是因为猜到了书院二人准备做什么——大师兄和君陌要做的事情,绝对不是像先前那样,把他带到半空里再扔下。
此时酒徒暂时无法进入崖洞里,大师兄和君陌有了更多的时间,便可以尝试另外的方法,让他离开地面,便是这个方法的前提。
所以他必须动了。
他动唇,说的是佛言,用的是言出法随的至高法门。
然而大师兄怎能想不到他会做什么。
当如是我闻四字,刚刚在漆黑的崖洞里响起时,随之响起的还有另外的一句话。
“子曰……”
以子曰,对佛言。
崖洞一片静寂。
君陌厉啸一声,身上无数汗眼溢出鲜血,浑如血人一般。
他的铁剑,终于再次把首座撬离了地面。
大师兄伸出双手,扶住首座的双肩,似要保证他的平衡,什么都没有做,实际上在瞬间之内,他已经带着首座走了很远很远。
行走,就在崖洞之内,就在方寸之间。
大师兄带着首座,在一寸间的距离里往返。
总之,他不要首座与地面接触。
大师兄的棉袄再次溢血,如此密集进入无距,对他也造成了极大的损伤。
首座实如大地,与地面分离,便要虚弱。
他的脸色微白。
君陌的铁剑已经落下,落在他的头顶。
只听得一声清鸣,如金石相交。
首座的头顶,溢出一滴殷红的鲜血。
佛宗至强的金刚不坏境,终于被大师兄和君陌携手而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