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截断石依着光滑的划痕重新回复为整体,缝隙间喷出几抹浮尘,那些残存的气息也变得浓郁了几分。
宁缺沉默看着身前石头上的剑痕,仿佛再次看到雪峰之顶倔强生存的那棵雪松,千年积雪压不弯它的腰身,它强大骄傲却不屑霸道,它俯瞰苍生却不屑看天。
多年前破阵那人的气息与块垒大阵的气息很相似,都是那般的倔强不甘充满棱角,然而细细品味却又有本质上的不同。
千年之前那位开创魔宗的光明大神官,布块垒大阵时将不甘与愤懑被锁于石中,只以沉默的姿态横亘在天地间,用沉默和棱角向上苍表达自己的态度和力量。
数十年前破阵那人剑痕残留的气息,传递的信息则是更为鲜明此,亮,虽时常沉默却从无自锁之意,一味尽情释放,好不潇洒慷慨,稍有不满便要直起腰身捅上一剑,不说的时候是不屑说,他一旦说便要让整个上苍都知道。
何以浇块垒?
莫山山说,唯有千顷湖水。
宁缺看着石上剑痕,知道还有别的答案,至少很多年前曾经有过。
数十年前,依然是这片青翠山谷,千顷湖水静掩其间。
忽而狂风大作,魔宗山门阵法启动,湖水渲泄一空,水落而石出。
石出块垒现,横亘天地间,堵塞世间路。
一名青衫书生骑着一头小黑驴行走世间。
忽然前路被堵,满山满谷的石头令他不悦令他不爽。
于是他抽出腰醚佩划,将这座传说中的块垒大阵尽数斩成击粉。
然后他骑着小黑驴继续呵天骂地而行,眉儿和神采同样飞扬,好不快哉。
何以浇块垒?
凭胸中一股浩然气足矣。
数十年后,宁缺跪倒在石上划痕之前,恭恭敬敬叩了三个头。
剑痕上熟悉的亲近的气息,在他的识海里凝成一座高山,这山高而不险,与书院后那座大山差相仿佛,让他眼眶微酸,胸间生出无穷情思。
这样的人物,果然值得二师兄以生命去崇拜,值得简大家用余生去追忆,自然也值得他毫无道理、满怀沧桑的骄傲,从膝盖一直骄傲到隐隐发麻的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