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缺站在老笔斋门转过身来,笑着望着他说道:“虽然我很继续听下去,看你能想出多少好词来恭维我,但我必须老实说,劝谢三公子下楼并不是因为我担心他的身体……我只是看中他每天盘膝坐着的那地方,那地儿能晒着太阳。
“做好事儿还不爱被人恭维,非得寻个脸攒理由,你这人啊。”
猪由贤笑骂了一句,命令家丁驾驶马车离开了临四十七巷。
宁缺笑了笑,挥袖隔空虚虚驱赶,然后走进店铺,接过桑桑递过来的毛巾盖在脸上,然后整个人瘫软在圈椅中,像是所有骨头和力气都被抽空了一般。
自从开始登楼以后,每夜回到临四十七巷,便会有一方滚烫的热毛巾替他回复精神,桑桑把他回家的时间计算的极准,然后用开水泅着毛巾,保证温度将将好。
冒着蒸腾热气的白毛巾下方,传出宁缺疲惫的声音:“今儿胃口还是不大好,就做碗煎蛋面吧。”
桑桑轻轻嗯了一声,却没有离开,静静站在圈椅旁,看着宁缺脸上的毛巾和热气,沉默很长时间后,忽然开口说道:“少爷,明知……不要去了吧。”
别看宁缺在书院里还能与人侃侃而谈,还能与褚由贤说三两句顽笑话,只有他自己和桑桑知道,这些天强行登楼看书,对他的身体与精神带来了怎样的损耗与伤害,每天从书院返回城内,他痛苦虚弱地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而因为呕吐的过于厉害,每天晚上这顿饭必须要用极大的意志力才能咽下去。
听到桑桑的声音,宁缺看着眼前极近处的白色毛巾幻化成的白耸森林,感受着口鼻间那股辛辣的高温湿意,沉默很长时间后,强行把声音里加了些轻松的笑意,说道:“前几天书院轮休我也没带你出去玩,明天……明天我先不去书院。对了,今天在书院里遇着那个白痴公主,她要你去玩,咱们明天就去吧。”
桑杂揭开他脸上已经变得温嘟嘟的毛巾,伸出小手认真地替他捏弄眉心,腼腆笑着说道:“公主殿下要见我?我也喜欢的。”
宁缺闭着眼睛,感觉着眉心的烦恶被冰冷的细指尖丝丝驱走,舒服地叹息一声,说道:“趁着这由头,明天顺便把第二个名字划掉。”
桑桑搁在他眉心上的指尖微微一僵,轻轻低头看着自己有些破了的绣鞋,对于这件事情,看来她并不怎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