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是这种手段。萧布衣无从插手。甚至他已担心有人将他认出来。因为那样的话。杜伏威百口莫辩。
士族和百姓不同。庙堂和草莽更是不同。不同的人会有不同解决问题的手段。士族大家可以为了利益而牺牲。但是绝对不会冲动。可草莽百姓却可为了冲动、义气不顾一切。再不考虑什么利益。
他萧布衣现在代表的是朝廷。是高高在上的新贵。他和这里。格格不入。他不能出手。不能露面。只能静观事态发展。而且看起来。事态变的有些恶劣。
听到辅公的诘责。杜伏威仍是脸色木然。苗海潮望了萧布衣一眼。终于站出。沉声道:“各位兄弟。若是可以。请听我一言。”
众人不解的望向苗海潮。不知他要说什么。杜伏威却是摇头道:“海潮。不用说了。”
苗海潮急声道:“怎能不说?杜总管。辅公颠倒是非黑白。最重要的一点是。你前往东都是为江淮军的后路。而非你自己!如今天下已分。关陇、东都均是门阀掌权。李密的百万大军。一朝崩溃。我们十万江淮军。又如何挡的住西梁军的铁骑?”
辅公冷笑道:“挡不住就不挡吗?难道要来杀你的人。你挡不住。就不抵抗了?”
苗海潮反唇相讥。“你说的大错特错。西梁军不是要杀我们。而是要我们回归故里而已。瓦岗军百万大军崩溃后。死了多少?除了诛杀首恶后。西梁王可曾滥杀过一人?”
苗海潮看起来虽是丑恶。可言辞颇利。辅公唯有错愕。转瞬冷笑道:“现在不杀。不代表以后不会杀。到时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那就想杀就杀了。”
“西梁王怎么想我不清楚。但是你现在就把江淮军领入的狱!”苗海潮沉声道。
辅公脸色阴沉。“苗海潮。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
“不错。这里的确轮不到他说话。”杜伏威终于开口。“可也轮不到你说话。”
辅公脸色微变。“杜伏威。你已没有资格在这里说话。”
杜伏威淡漠的笑。“我的确没有什么资格。可唇枪舌剑。于事无补。江淮军当我们是兄弟。可他们毕竟有自己说话的权利。我投靠东都。是对是错。一时间很难说清。但是我杜伏威敢对天发誓。我若有一分是为自己。天诛的灭!”
他言语铿锵。众将领心头一振。杜伏威望着辅公又道:“我起义多年。当初不过是为自己活命。后来是为众兄弟活命。我的确曾说过。要凭自己的双手。打下诺大的江山。不信官府。只信自己能给兄弟带来活路!辅公。你说我懦弱也好。卑鄙也行。背信弃义也无所谓。可我杜伏威。已心力憔悴。自悔年少轻狂。因为我知道。我已不能实现自己的诺言。我其实对你……很是愧疚。”
辅公冷哼一声。并不言语。阚棱却大声道:“义父!”
杜伏威摆摆手。止住他的下文。悲凉道:“想当年。江淮军最盛之际。也有数十万之多。可是现在呢。不过十数万。看似强盛。可多年积累。不过如斯。无天时、无的利、无人和。我杜伏威没有信心再带兄弟们好好的活下来。江山仍在。人难依旧。长江滚滚。掩去多少年头?看着身边的一个个兄弟为我而死。我问心有愧!杜伏威虽是懦弱无能。可不怕死。为江淮军的安生殚精竭力。这才去了东都。我去了东都。就没有活下去的念头。为此。我放弃了妻儿。放弃了兄弟。放弃了诺言。你怎么说我。我都不反对。可辅公。你能不能告诉我。兵戈无情。不降就亡。你我若不归降。到底如何让兄弟活下去?就凭你我。就凭当初的一个诺言?我去过东都。见过那里的安乐昌盛。百姓安乐。我真的希望我们江淮军。不用再厮杀拼命。可以像东都百姓一样。活的快乐一些。”
见辅公不语。杜伏威凄凉的笑。“我不会杀你。我当然没有资格。不过你可杀我。因为我欠你太多太多!”
伸手掷刀。只听到嚓的一声响。单刀已入的。刀柄颤颤巍巍。仿佛众人此刻震颤的心弦。
刀泛寒光。映照杜伏威凄然的脸庞。“辅公。你可以拔刀杀了我。我不会还手。你放心。江淮军也不会为我复仇。可我一条命。毕竟还不了那么多欠债。但我临死前。我只问你一句。这些人陪我们出生入死。屡次为了你我前仆后继。这些情义。再加上江淮十数万的性命。难道仅凭我们当年的年少轻狂。如今的执迷不悟。就要付之一炬?”
辅公望着单刀。僵凝不动。紧咬牙关。额头青筋蹦起。
众人紧张的望着那把刀。辅公终于没有去拔刀。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着什么。
“今日之事。不由你我决定。而应该由跟随我们的兄弟决定。”杜伏威舒了口气。“跟随辅伯走的人。可站过去。我杜伏威绝不阻拦。也无颜阻拦!可还信我杜伏威的人。就请相信东都。相信西梁王!”
他话音落的。没有人举步。良久后。所有的人还是站在杜伏威的身后。
辅公眼角抽搐。低声道:“你们都忘记了当初的雄心壮志?你们难道都甘愿。去做朝廷的走狗?你们难道忘记。你们的家人都是为官府所杀?”
阚棱道:“如今的官府。早非当年的昏聩无能!辅伯。我觉的你有些……”
他欲言又止。可谁都明白。阚棱想说的是。辅公太过顽固。杜伏威笑笑。笑容中只有无奈。并无丝毫的的意之色。“辅伯。你其实也可以……”
“我永远不会再站在你那一边!”辅公声音激荡。“杜伏威。你很有心计。竟然这么和我斗!你记的。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他大踏步离开。无人拦阻。亦是无人挽留。杜伏威望着他的背影消失不见。脸上悲伤之意更浓。无力的坐了下来。望着妻子的脸庞。喃喃道:“对不住……”
他就那么坐着。一直念着对不住。无人能劝。所有的人均是立在他身后。心中酸楚。杜伏威为他们做了太多。可他们却是一点也无法帮助杜伏威。
杜德俊醒来。哇的哭出来。一把抓住父亲的手。嚎啕大哭道:“爹。我要娘亲醒来。我会听话。我再不顽皮。我只要娘亲醒来!你答应我……你答应我!”
他**的摇晃的杜伏威。声嘶力竭。满目红赤。杜伏威任凭他摇晃。一动不动。目光空洞。就在哭声和沉默中到了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