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美色

作者:墨武



    李密的百万大军。可以一朝烟消云散。但是窦建德十数万大军。却是铁板一块。再加上百姓基础。很难撼动。窦建德被人陷害。揭竿而起。当初和他一起造反的孙安祖、高士达等人都比他要有名。可最后活下来的却是只有窦建德。可他还是卑微如草芥。少有人注意。就算张须陀、杨义臣也没有把他太放在眼上。可这时候不引人注意的他又做了一件惊天动的的大事。那就是窦建德只凭二百多死士。趁大雾袭击薛世雄的营寨。击溃了薛世雄的数万正规军!自从以后。窦建德的锋芒再也掩饰不住。他数年的积累终于爆发出来。这次轻易击败江都军。擒住了宇文化及。所有的人都以为他会自豪。会高高在上。可是窦建德的表现又让所有的人诧异。

    他还是谦逊平静一如既往。

    他自认是隋臣。对于以前那些作威作福的隋臣。他并没有迫不及待的骑在他们头上。他甚至对他们还有尊敬。

    无论对杨杲、还是对于杨广。所有人的感觉是。他的尊敬并非做作。

    杨广若是在天有灵。知道最后为他讨个说法的。不是他信任的七贵、不是他的表亲李渊、不是他的侄子萧布衣。而是他一直瞧不起的布衣里正窦建德。不知道他作何感想?

    他肯定心中五味瓶打翻。酸甜苦辣咸一应俱全!

    群臣现在就是这种感觉。讪讪中。多少带有些期待。他们流亡了太久。也想要个安定。无论明日如何。他们最少知道。今晚、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群臣舒舒服服的睡了。因为他们又有了归宿。乱世之中。能有个安稳的归宿已经是幸事。宇文化及却是盯着昏暗孤灯。无法去睡。

    生前何必久睡。死后必会长眠。现在的他。距离长眠的时间越来越近了。

    本来谁都以为最后时间的他。会竭斯底里。痛不欲生。发疯都有可能。可谁都没有想到。宇文化及最后的时候。冷静非常。慢慢的喝着酒。吃着临死前最后的晚餐。看起来比窦建德还要冷静。

    当然。冷静有时候。也是另一种发疯!

    谁都不知道宇文化及想着什么。谁也不关心他想着什么。对于一个要死的人。谁会关心太多?

    宇文智及关在另外一间牢房。和大哥遥遥相望。却是从未望过大哥一眼。他嗓子已经嘶哑。他眼泪已经哭干。他的双眼流的不止是泪。甚至是血。

    他害怕。他愤恨、他绝望、他不甘。

    如果知道自己明天会死。很多人其实都和他一样。

    所有的一切和他无关。但是他必须要死。只因为他有那个弑君大哥。这是不是嘲弄。这是不是捉弄?他痛恨这世上唯一的大哥。他这时候恨不的想掐死这世上唯一的大哥。可他现在已近全身无力。他甚至不能掐死一只蚂蚁。

    他的声音终于低微。他的举动终于僵硬。他不等挨上那一刀。他的生命已渐渐逝去……

    宇文化及也没有去望弟弟一眼。他只是端着酒杯。望着孤灯。似乎那里有一辈子看不够的美景。窦建德果然仁义。在他临死前。给了他好酒好菜。他要珍惜这顿酒菜。

    酒有说不出的美味。菜有荤有素。宇文化及慢慢品尝。突然两行眼泪流下来。因为他蓦然发现。这些年来。他从来都是食不知味。可终于有一天知道了。却是最后一天。

    牢门咣当声响。裴矩缓缓的走进来。宇文智及奋起最后一丝气力。扑到囚牢前。嘶声道:“裴侍郎。救我!”

    裴矩也不看他。径直走到宇文化及的牢笼外。沉声道:“圣上……我来了。”

    “圣上?”宇文化及微笑了起来。“裴侍郎。你真有趣。”他自己都不记的称帝过。偏偏裴矩还记的。他说过当一天皇帝也好。结果他就真的当了一天皇帝。可第二天就要被人砍头。这时候裴矩称呼他圣上。已是最辛辣的嘲讽。

    裴矩风度依旧。却没有什么笑容。只是道:“老臣已经竭尽心力。到如今害圣上身死。百死不能恕罪。可……宇文化及端着酒杯。含笑截断他的话头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裴矩不解道。

    宇文化及缓缓道:“你为什么要逼死杨广……逼死杨杲……然后……逼死我?裴侍郎。我发现你真的深不可测。三代君王死在你手上。你也算足以自傲了。”

    裴矩不语。宇文化及突然敲敲脑袋。“我忘记了。应该是四个。当初杨广登基的时候。裴侍郎也出了力呢。说不准杨坚之死。也有裴侍郎的功劳。”

    裴矩沉声道:“如果说这些能让圣上舒服些。圣上大可一吐为快。”

    宇文化及握着酒杯。手上青筋暴起。还能抑制住自己的情绪。“当年家父死时。裴侍郎为我出谋划策。我一直都是心存感激。可人要死了。脑筋不知道为何会很清楚。我突然觉的你不是帮我……而是想要害我!”

    “最少你现在还活着。最少当年若非化及苦苦哀求老夫。老夫也不会犯下欺君之罪。只是想着救人一命。哪里想到……”裴矩叹息道:“我理解圣上此刻的心情。我甚至恨不的。能以身代替……”

    宇文化及笑的流泪。“说的好。说的真好!我真希望窦建德能够听到这句话!我活着。好像比死还要痛苦。若当初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我倒宁愿当初就去死。裴侍郎。我到底哪里的罪了裴侍郎。让裴侍郎如此待我?难道到我最后一刻。你还不肯让我明白。你真的如此狠毒?”

    “明白什么?”裴矩皱着眉头问。

    “我现在知道。我们就算投靠杨善会。亦不过是苟且残喘。天下大事已定。我们离开江都、取东都、占魏县、去武安。招招错棋。十数万江都军一朝散尽。到了今日的下场。可以说是你一手策划。我真的不明白。我现在都看出这条路绝对走不通。裴侍郎没有看不出的道理?可你还是鼓动我走下去。走到今日的结果。依你的能力。蛊惑大军杀我并非难事。当初司马德戡造反。你甚至什么都不用做。我就必死无疑。可你偏偏救了我。依你的能力。就算带江都军投靠西梁王、长乐王、山大王都是没有问题。可你偏偏谁都不投靠。到如今终于落到窦建德手上。你这么聪明的人。为什么要做这么糊涂的事情?裴侍郎。我要死了。求求你。告诉我原因。好不好?”

    裴矩叹息道:“圣上。任何人到你这的步。都会疑神疑鬼。老臣做人。可用八个字来形容。”

    “哪八个字?”宇文化及急切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