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是不停的在改变,或许总是在回顾从前的时候,才发觉早就远离了目标。
萧布衣才到这个时代的时候,先是惶恐,后求自保,再是发展。这些本来都是正常人的反应,若是生为船娘那样,每日打渔载客为生,虽有自尊,却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自强到有争霸天下的念头。
就算是翟让起事多年,也是小富则贵,不思进取,从来没有想过做皇帝,不然听李密建议的时候,他也不会诚惶诚恐,大惊失色。李密虽已是志在天下,却是先是从侍卫做起,再接近杨素以图富贵,投靠杨玄感求取功名,觉察道路不通之际这才期冀自己成事。
或许这些人回顾往昔的时候,都会哂然而笑,萧布衣亦是如此。
初到这个时代的时候,萧布衣的志向并不比翟让远大很多,他只是从自己熟悉的事情着手,贩马讨讨生活,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自己除了贩马打劫外,还能做些别的什么事情。遇到虬髯客是他人生的转折点,可如今就算是虬髯客也料不到他今日的成就。萧布衣得习虬髯客的易筋经后,人生就有了本质的不同,他武功高强起来,加上应变急智,乱世之中陡然出现前途一片,他从布衣做到右骁卫大将军,无论眼界还是见识已远非当初能够比拟,只见到无论尉迟恭,秦叔宝抑或是李靖,李渊,李世民,虽说都算有才,可混的还不如他,不由心中却起了惶惶振奋之意。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他振奋只因觉得这些人既然可以青史留名。他一样可以做的更好,太平道的布衣称雄四个字虽是莫名,却总让他觉得太平道不会无的放矢,他现在颇有些底子,底气远比当初贩马地时候要足,可他惶惶地就是,他知道历史,凭记忆中,他并不记得有萧布衣这个人物。这让他每次想及。都有一种十分古怪的感觉,他觉得以他目前的声势之隆,后世多少会有记载,可他却全然没有任何痕迹,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骇然的变故。那是他眼下打破头都想不明白的事情。
可无论如何发展,萧布衣现在只认定,掌控命运的最好方法就是壮大自己,这才能进攻退守,游刃有余。他早就开始有条不紊进行自己的计划,他知道以阿锈的见识,多说也是无益,谁又能考虑太远的事情?就算是李渊。现在想地不过也是乱世中谋求退路,李世民更不用说,他和两个兄弟关系不错,又怎么会想到以后亲手将大哥弟弟杀死?
萧布衣想到这里的时候有些好笑。不知道天机的人不知道明日之事,可就算知道天机的他,也是同样不知道明日之事!
“萧老大,我觉得你和以前有了很大的不同,”阿锈抿着黄酒。“你以前是个很开朗地人。自从你大病一场后,你就改变了些。可对兄弟们只有更好。我知道我见识差,很多事情看的都不远,可既然你打定了主意,兄弟们就决定都跟你,卢明月碰到你是他的不幸,我们碰到你,是我们的幸事。”
阿锈说的自然而然,萧布衣心中温暖,只有和当初的兄弟们在一起,他才真正的少了分算计,感觉到轻松自在。
“我们也不要太过狂妄,卢明月不见得好对付,说不准他还准备拿我们祭旗。”
“萧老大,只要你想做的事情,一定能成。”阿锈鼓励道:“我是说真地,你看起来比谁都懒,可兄弟们都知道,你做事比谁都要认真和细心。”
“现在不着急夸我,寻找对策要紧。”萧布衣微笑道:“我见到了杨义臣,也算不差,如今他在下邳,彭城两郡讨匪,卢明月一样讨不了好去。”
“我看卢明月也是稀松平常。”阿锈忍不住道:“当初就听寨主吹的神乎其神,没有想到先被张须陀打败,如今又是拿不下杨义臣,现在看起来又要被萧老大击败,什么无上王,不过是胡吹大气而已。”
萧布衣摇头,“阿锈,不能这么说,这些人之所以不敌官兵,只因为装甲不济,粮马不足,若是真的和大隋精兵一样装备,朝廷未见得能轻易击败。可卢明月从齐郡到淮北,只是号令一下,就能召集数万人马,当初更是以十数万兵马和张将军抗衡,岂非侥幸。我们不见得比别人强,但是若还是骄敌,那不战已败。”
阿锈笑道:“萧老大说的极是,不过你虽是小心,却好像算准了卢明月必败,不然何以截他地后路?”
“我在彭城见过杨义臣,此人老谋深算,绝非等闲之辈。卢明月向他搦战,杨义臣兵精粮足,却是深沟高垒,避而不出,卢明月浮躁已现,聚众又多,只靠抢掠如何能够持久?只要他粮草后继无力,卢明月必败,到时候杨义臣精兵尽出,卢明月绝对无法抗衡。可他若是败,不过像在齐郡般逃命,我们治标不治本,所以我才让尉迟恭打我的旗号留在彭城,却准备出奇兵取他性命。”
“怎么出奇兵?”阿锈饶有兴趣。
萧布衣皱眉道:“我也一直在想,却还没有定论。可据我的消息,洪泽湖的那个无名岛就是卢明月老巢所在,他若是一路南退,只要游荡在洪泽湖间,官府就拿他无可奈何。阿锈,你方才也见到了,洪泽湖芦苇密集,小舟行走都不算方便,更何况是大船。到时候他拥有地利,倒是难以对付。”
“那不如一把火烧了湖上的芦苇。”阿锈建议道。
萧布衣摇头,“我不知道杨义臣能否这样做,可我是做不出。你刚才也说过,鸡头菱角半年粮。这两样都是出自洪泽湖,你放把大火。那这里地百姓半年吃什么?”
阿锈叹息道:“萧老大你就是太好心。考虑地又多,不过要非如此,也不会那么多人服你。古人云,仁者无敌,萧老大你就是仁者,终究有一日会无敌天下。”
阿锈说的真心真意,按照自己地理解,萧布衣脸色突然变地有些奇怪,阿锈不解。才要询问,萧布衣以筷子竖在唇边,做个噤声地手势。
阿锈和他相知甚深,知道他发现异状,岔开话题道:“开始我还以为这鸡头是真的鸡头。没有想到也是湖里长出来,老大,船娘也是手巧,做的如此逼真,味道也做的和真鸡头味道差不了多少,你也尝尝。”
不等萧布衣应答,酒肆外走进一人,踢踢踏踏。却是个乡农打扮的人。看其年纪不小,嘿然笑道:“湖里产的鸡头也有鸡头的味道,倒真的名副其实,我倒要见识下。伙计,上点鸡头来。”
乡农老脸满是褶皱,看起来愁眉苦脸,只是腰板挺的笔直,双眸炯炯。萧布衣见到乡农眼神竟有种犀利感觉。不由暗自心惊,乡农衣衫敝旧。裤管高挽,穿一双草鞋还有泥泞,无论从头到脚都是乡农,可萧布衣就是不觉得他是乡农,这人绝对是个高手,在酒肆之外立了良久,萧布衣若非突如其来地感觉,也发现不了他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