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美色

作者:墨武



    萧布衣沉吟良久才摇头道:“不知。”

    他沉吟不是思考杨素的用兵之法,而是思索李靖对他地评点,他不能不说,李靖说的一针见血,极为准确。

    “杨公能百战百胜,只是在于治军严格,赏罚分明而已。”李靖缓缓道:“杨公每次出军,务求驭众严整,每到行军打仗之时,先寻兵士过失斩之,多的时候有百多人,少的时候也有十数人地。”

    萧布衣听的有些目瞪口呆,半晌才道:“他是杀卒立威吗?只是这手段未免过于残忍了些。”

    李靖点头,“所以我说要论武功你是不差,要说领军打仗还是差的太多,杨公每次出军定要杀兵立威,流血盈前,依旧言笑自若。对敌之时,先令几百人冲锋,攻陷则已,若是不能攻陷却又生还者,无论多少,尽数斩之。如此一来,他手下的将士出战都有必死之心,是以战无不胜,才能成为大隋地名将。只是他虽然法度森然,可跟随他的将士,微功必录,寸功必赏,这比起一些将领带军攻敌,将士的功劳却被文吏篡改强过很多,是以将士反倒更愿相随杨公。”

    萧布衣轻轻叹息道:“我才发现,有些事情,有些人永远做不到地。”

    李靖轻轻拍拍他地肩头,安慰道:“好在你做地事情,有些人也是永远做不到的。”

    李靖萧布衣交谈兵法良久,用过午饭,拔寨前行。李靖做事素来有条不紊,不急不缓,众人虽然赶路,却是很少感觉疲倦,不由都是暗自佩服李靖地调度得法,孙少方私下也是对萧布衣挑起大拇指,说什么萧大人果然有识人之明,区区的一个马邑郡丞也不简单,当初在东都之时,只是听说过李靖不差,今日得见,才觉得名不虚传。

    萧布衣暗自好笑,心道自己识得李靖进而结交李靖多少还是因为知道李靖很牛的缘故,这和什么识人之明半点瓜葛没有的。

    李靖任人褒贬,喜怒不形于色,众人过了紫河,在李靖的带领下,却是径直向北进发。李靖虽然久在东都,可算是不出门还是知晓天下事,但他对突厥地势也是不熟,一切所知不过是书籍上记载而已,所以在马邑早早的找了个毗迦带路。

    毗迦还是一样的老,只是显然不是当初带众商人出塞的那个毗迦,李靖没有任由他走在前面,有空却是低声询问毗迦几句,很多时间都是沉吟思索,似乎要把这里的一草一木都要记在脑海中。

    这里已入了突厥境内,只是还是比较荒凉,牧民牛羊多了起来,见到众人铠甲鲜明。都是有些不安,只是见到当先一面大旗,上写赐婚两字的时候,都是有些释然。

    这里因为和大隋交界,很多人会说突厥话,也有不少突厥人识得大隋地文字,这些人虽然装备精良,可毕竟人不算多,应该不会起了什么争端。赐婚对突厥牧民而言。也不是陌生的事情,当年可敦嫁到突厥的时候,浩浩荡荡的数千人之多跟随,这次只有这几百人。想必是什么不得志的公主要嫁过来。

    李靖把大旗让兵士举起来,宣告善意,倒是省了很多周折,一路上也少有人询问。

    萧布衣记得自己当初出塞的时候。出了紫河是向东北进发,那里是仆骨和拔也古的所在,这次是向北,虽然和去蒙陈族并不是南辕北辙。却也是始终拉不近距离,不由若有所失。他来到了草原,本想见蒙陈雪一面。如今看起来却和蒙陈雪的蒙陈族越行越远。

    草原如此之大。天色苍苍。四野茫然,行进永远无穷无尽般。

    萧布衣见到李靖询问毗迦告一段落的时候。纵马过去问道:“二哥,你难道还会突厥语?”

    李靖点头,“会一点。”

    萧布衣汗颜,“二哥有什么不会地?”

    李靖想了半晌才道:“生孩子不会。”

    萧布衣和李靖不约而同的笑,萧布衣没想到李靖还会和他开这种玩笑,不解问,“我看二哥对突厥地势也不熟悉,却会突厥语,不由有些奇怪而已。”

    李靖望着远方的连绵山脉,突然问道:“三弟可知道为兄现在多大的年纪?”

    萧布衣见到李靖一张沉稳少有表情地脸,半晌才道:“三十出头,四十不到?”

    李靖笑笑,伸出右手道:“不知道兄弟真的不知,还是想让我宽心?其实为兄再过五年也就到了知命之年。”

    萧布衣愣住,他当然知道知命之年是多大,知命之年又叫半百,也就是五十的意思,他还没有想到过李靖竟然这么大的年纪。这么看来,虬髯客是为三人中地老大,岂非要到了五十多岁,可从他面相倒是看不出来,这两位老大哥以当他爹的年纪,和他拜把子,倒也是很给他面子的事情。

    “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李靖怅然道:“为兄眼看知命之年,却终是一无所成。只以为终会碌碌无为,却没有想到这半年不到,两次领军。”回头望了眼三百兵士,李靖微笑道:“虽人数不过三百,却是我生平最为愉快的事情。”

    萧布衣安慰道:“二哥不必颓唐,想姜太公好像八十多才出头才被人重用……”

    “八十?”李靖嘿然而笑,“我还不知道自己能否活到那个时候。为兄年不过十六,就调为长安功曹,本以为大隋初定,外患频频,会学霍骠骑般年少成名,东征西讨,为大隋立下不世地功业。”

    萧布衣只能苦笑,霍骠骑当然就是说那个年少成名的霍去病,那个大汉的战神霍去病!那个让凶狠剽悍地匈奴人也不得不哀唱,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燕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地霍去病。

    可惜霍去病成名地早,死的更早,虽是百战百战,六伐匈奴,却还是二十出头病死,这样地人生,是流星般的闪烁辉煌,灿烂一现,却是无法挽留。

    为兄没有想到这功曹一当就是七八年。”李靖淡淡算荣升了点,当个殿内直长,一晃眼就是十年的蹉跎。随后又是做了汲县令,安阳县令,三原县令,俸禄每年能加个一石,可离为兄的当初的志向却是越来越远。”

    萧布衣望着李靖的目光复杂,却是沉默,他知道这时候的他只需要听即可以。李靖一路仕途,看似缓慢升迁,却还是属于不得志的那种。这些官职对旁人来说或许不差,可是对李靖而言,只有三个字,不喜欢!

    “霍骠骑传世八字,匈奴不灭,何以家为。”李靖轻轻叹息声,“为兄当时也是心驰神往,可碌碌无为十数年,这时候碰到了大哥和红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