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爰吐完后气力虚,正烧到七荤八素,又被太后连哭连搓揉,头越发昏沉。犹自挣扎着道:“母~母后~~司徒暮归的事情朕正在想着咳咳……这几日再跟母后商议……咳咳咳~~十五弟的亲事…暂时放一放罢……”
太后将恒爰一把抱紧了,泪如泉涌:“皇儿啊,你做了皇上这些年,怎么还这样死心眼~~哀家又没逼你。你的苦哀家都晓得,但你也要体谅哀家的苦,你真的喜欢他,你让哀家如何到地下跟你父皇,跟列祖列宗交代……”
恒爰脑中嗡的一声,浑身麻木手脚冰凉,从太后怀里挣扎出来:“母后……你,晓得?!”
太后拿帕子捂住嘴泪水涟涟点头,“不然哀家也不会跟你商议这档事情,却不想把你…把你逼成这样!”
恒爰耳中嗡嗡做响,眼前金光乱射,勉强按住前额,另一只手紧紧反抓住太后的手:“母后~从头到尾都是朕一个人的心思~他咳咳咳~~他不晓得。违背伦常的是朕…该罚的也是朕…母后你莫怪他~~咳咳咳咳~~母后你莫再逼他娶……”太后再一把将恒爰搂住:“好!好!哀家跟皇上保证,此事哀家再不提起。”恒爰心中一宽,方才大惊伤神,折腾过度,双眼一闭晕睡过去。
太后一迭声向帐外喊:“御医!御医!皇儿,你别吓哀家!哀家同你保证,再不提将他外放南疆~~皇儿你睁眼看看哀家皇儿你别吓哀家……”
乾清宫里人仰马翻。
五个御医轮流替皇上诊完脉,合议药方。太后出了乾清宫,到太庙的祖宗牌位前跪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小太监禀报太后,“皇上今早用些汤药又睡下了,只还不能用膳。”
太后淡淡道:“知道了,你去将张安过来。”
张公公在乾清宫忠心守护一夜,也没空闲打个小盹,急忙来见太后,脚步也有些虚浮。
太后开玉口嘱咐出一句话让张公公更加虚浮。
“你现在去找司徒暮归,跟他说皇上病了。带他进寝宫,让皇上看看罢。”
张公公愕然道:“太后……”
太后苦笑道:“昨天哀家在祖宗牌位前跪了一夜,哀家跟先皇还有祖宗们说,若有什么报应就报应到我身上罢,皇上虽然是皇上,也是我儿子。可怜他没得选,生在这帝王家。从几个月就开始做皇帝,几岁的时候叛贼做乱,什么苦头都吃过。他喜欢什么哀家没问过,他也没称心做一回喜欢的事情……”
两行泪静静从双颊流下来,太后抬手拭了拭,继续道:“皇上他从小就是个懂事的孩子,想什么哀家不给他,便不要了。记着他十来岁的时候,有一回他吃睿王从宫外带进来的桂花糕,刚咬了一口被哀家看见,说不干净吃不得。他也真就不吃了。哀家后来知道,他把那块桂花糕藏到盒子里放在枕头下面。都霉烂了还放着,哀家为这事还让他在御书房抄书一夜。哀家实在是……”
太后拿手掩住眼,泪如泉水:“……哀家做了二十多年的皇太后,只想做一回真正慈母……报应,天谴,都报应到我身上罢,皇上再这样下去哀家也不想活了,哀家这回就做次慈母,让皇上称一回心罢……”
张公公拿袖子再揩了揩红眼睛,擤了一把鼻涕:“奴才遵命。”
近一个时辰后,张公公引着司徒大人进了乾清宫。恒爰昨天将病全发出来,今天渐渐转好,正要从床上起来,一听通报,顿时从床上坐起来,“他怎么来了?!”
张公公顿首道:“太后娘娘吩咐奴才宣司徒大人过来。”
恒爰很疑惑,母后为什么宣他?点头应了声传他进来。于是司徒大人进殿。
太后在万寿宫坐镇,张公公亲自来报信,“司徒侍郎见皇上,说了几句君臣间很合规矩的请安话,又请皇上保重龙体,便告退了。”
太后问:“皇上呢?”
张公公道:“皇上听见司徒大人过来,立刻便从床上坐起来了。方才御医诊过脉,皇上比昨天好多了,不出几日可痊愈。司徒大人走后,皇上还,”张公公将嗓子放低,“皇上还望着屏风,望了老半天。”
太后蹙眉道:“那司徒暮归见皇上,真就没再多说什么?”
张公公摇头:“真的没。”抬眼瑟缩看了看太后,“其实~~奴才有句话,想大胆说一句,请太后恕罪。”
太后道:“有话就只说,都这种时候,还说什么罪不罪的。”
张公公低声道:“其实,奴才看来,司徒侍郎虽然知道皇上的圣意,却一向只装不知道。皇上每回召见司徒侍郎后,常常心绪有些浮躁。”
太后道:“原来皇上这段日子心绪时好时坏竟是因为这个。”不禁大怒,“司徒家的人果然一般的可恶!司徒暮归的花名在京城震天响,难道从没去过堂馆行过男风?!皇上不嫌什么有意与他圣眷,他倒拿捏做起架子,挂起道袍想树牌坊!混帐东西!”
张公公伏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
太后满面怒气沉吟片刻,冷笑将桌子一拍,“他要搭架子,哀家就来拆拆这个架子。看看哀家能不能戳了他这层纸糊的牌坊!”
恒爰在宫中养了两三天,将要痊愈,太后询问过太医,道皇上的身子还需调理,需去行宫温泉疗养。太后向后宫妃嫔们说:“皇上是去行宫养身子,你们就莫跟去了,留在宫里过年罢。”
太后又道:“要过年了,随行的官员无须太多,都在家里团圆过个年。中书侍郎司徒暮归一向很得皇上喜欢,上次进天牢委屈了,此番随行罢。”
于是在腊月十八,圣驾浩浩荡荡前往行宫。
皇上到行宫要留到年后再走,行宫中为铺设为接驾又折腾了个人仰马翻。好容易皇上太后娘娘与众位随行官员都安顿妥当。张公公和几个小太监还是来回向太后禀报皇上的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