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张缙彦一提醒,崇祯皇帝顿时也是食指大动:“着内阁拟票。”
而陈演见崇祯皇帝无心赈济灾民、或是打捞浮尸,而是先想到应该把被水淹没的财物打捞起来后,心中则是一惊:“如此太过耸人听闻,自古天下遭遇大灾祸,天子都应该避朝减膳,以示哀悼,现在皇上对洪灾不闻不问,第一个念头就是打捞死人的家财,万一传出去恐怕有损朝廷体统。”
想到此处陈演连忙劝阻道:“圣上,当务之急还是痛斥闯贼灭绝人寰,竟然掘堤灌城!微臣以为捞银之事不妨缓行。”
“这如何能够缓行?”一想到开封城的死难百姓的家产都泡在水里,崇祯皇帝的心中就急得有如一团烈火在烧:“要是泡坏了怎么办?”
“金银又泡不坏。”陈演觉得皇上未免也太猴急了。
其实是陈演想得不够周到,崇祯皇帝并不是怕金银泡坏了,而是担心有人抢在他的前面,或是被水冲走了:“字画、古玩,当然可能会泡坏,而且若是拖延日久,难免会有刁民捷足先登,盗窃死人遗财。”
“圣上圣明。”张缙彦颂了一声。
陈演知道崇祯皇帝决心已定,不好再劝只是此事总归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情,他就建议道:“圣上,洪水刚过,微臣以为不妨通告天下朝廷要重修河堤,打捞尸体让他们能入土为安。若是……若是圣上要取沉银,不妨一并进行。”
“唔,”崇祯皇帝转念一想确实这样比较妥当,但随即想到内阁想得到这招,其他那些刁民未必就想不到:“严禁民间擅自赈济、打捞死尸,以防有人趁乱盗取沉银,此事一概交由河南巡抚衙门统一指挥。”
“遵旨,”陈演再次提醒道:“还是莫要外泄为好。”
在镇东侯原本的世界里,崇祯皇帝就欣然同意:“其汴城捞费一事,宜专官密行。”现在情况虽有出入,但最终还是殊途同归,崇祯皇帝才未雨绸缪堵住百姓和他抢死人钱的路,就又担心文官会在打捞沉银一事中上下其手,马上决定派出太监持秘旨,带着赈济、救灾的幌子前往开封。
“还有挖堤一事,”陈演觉得这事对朝廷的威信有所损害,敢作敢当从来就不是朝廷的作风,因此他立刻提议:“还要昭告天下,这堤是闯贼挖的。”
兵部尚书张缙彦觉得这从军事上讲有些说不过去,残余明军都在黄河北岸,闯军在南岸,李自成要是挖堤断无挖南堤的道理,要挖也是挖北堤:“李许二贼虽然愚蠢,但天下人会相信他们蠢到这个地步么?”
陈演也觉得这个比较有难度,他提出一个建议:“也可以说是官兵先挖,但是被李闯觉了,所以他们一起挖。”陈演认为这个说法有两个好处,第一,增加一些可信性,承认明军也参与挖堤显得朝廷比较诚实;第二,暗示若是李闯不挖堤的话,本来以明军的小规模决口行动不会造成这么大的损失。
可是张缙彦觉得还是有欠妥之处:“闯贼为什么要挖?嫌水势不够大?” 》≠》≠,
“是这样的,”陈演解释道:“侯洵在下游挖,被闯贼现后跑到上游去挖,想抢先把水引到侯洵的标营处,结果两口同溃,就把他们也给淹了,而且水势更大,这叫人算不如天算。”
“这个……”张缙彦还有些顾虑,因为侯洵的标营在开封上游挺远的地方,如果李自成要挖堤不会在开封附近决口:“明眼人一看地图就知道这话靠不住。”
“又有几个人会去看地图呢?”陈演对此不以为然,不少缙绅恨李自成入骨,他们不愿意相信李自成是比明廷更厚道的人,只要给他们一个攻击李自成的借口,不管多么荒谬他们都会真心实意地相信它,而这就够了:“李闯一个农民,他懂得什么水势?懂得什么水淹七军?他就是这么蠢!”
“就说李闯三攻开封不下,一怒挖堤吧,不干侯洵的事。”崇祯皇帝听得心烦,打算拍板决定说法。
张缙彦还是有些不安,作为兵部尚书他总是忍不住从其他角度考虑、或军事、或情理:“李闯前两次都没挖,这次眼看开封城破在即怎么会去挖?上次他被射瞎了一只眼都没挖啊。再说如果全是他挖的,他为什么不事先退兵。”
“谁知道贼人怎么会这么蠢?他们要是通情达理就不会做贼了。”崇祯皇帝不耐烦起来,现在他的一颗心全在琢磨如何从开封城中捞银,以及能够从这次洪灾中挣到多少钱的问题上了。
“圣上说得极是,”陈演附和道,现在还不知道到底闯营有没有那个将领被淹死了,如果有就最好不过,那就可以说李自成是为了淹死一个他看不顺眼的将领而动手挖堤的,至于其后自己也被淹了当然还是崇祯皇帝那个理由——这个农民太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