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马城中,百万雄师擎日月。海龙囤上,半朝天子镇乾坤”。
这是养马城堡前一副石刻的对联,传闻为杨应龙亲自所写,当年杨应龙盘据海龙囤上,四处攻城掠地,猖狂不可一世时,哪想到今日玉石俱焚,繁华都化作焦土的结局?
虽在昨日海龙囤被攻破时许多木结构建筑都被官兵焚烧毁去,留下一片片硝烟与断垣残壁。但海龙囤各种基础仍在,宏伟的气象连黄来福看了都是大吃一惊,单单海龙囤内新王宫的建筑面积就达近两万平方米,一大片的宫殿群,到处是雕刻龙凤纹的汉白玉屋基与柱基。
王宫外的总管厅、金库、军营、校场等建筑也无不是用巨大的石柱制成,气势森严。飞凤关上杨应龙为其五个夫人修建的五层雕花高楼也是尽显华美艳丽。种种所闻,海龙囤就如一个奢华的独立王国一般。
从囤顶的飞凤关俯视山下,蜿蜒山脊的高大城墙一直连到铜柱关,关关均建在巨崖之上,前后由巨石阶梯相连,下临深渊,巍然屹立,可谓雄关漫漫,固若金汤。这样一个要塞却是硬被自己挥军攻下,连黄来福也有一种如在梦中的感觉。
不过这一切都成为过去,杨.应龙身死,代表播州之战结束,也代表史上有名的万历三大征全面结束,而这三大征自己都有参与甚至主导,也让黄来福足感自豪了。
“哼,如此忤逆之言,杨贼该有如下场!”
这副石刻对联自然让李化龙,郭.子章,支大可三人见了大怒,不过三人怒归怒,脸上还满是神采飞扬的表情,杨应龙身死,播州之乱被平定结束,这是大功一件,自然让三人兴奋不己。
此次播州平乱,成果是巨大的,.八路进军共斩级三万余级,俘虏土兵及土人土司眷属十余万,招降依附播民二十余万,不论报到哪里,都是显赫巨功。可以预见接下来的朝廷封赏了,甚至青史留名也是必然。
不但如此,杨氏经营播州数百年,大本营就在海龙.囤内,几百年的积蓄。在官兵攻破海龙囤后,不但获得了大批的物质军械粮米,而且查封王宫及金库时,还缴获了几百万两的金银财物,除一部分上缴朝廷外,另一部分便是由各省官将瓜分。种种收获,自然是让人笑掉了牙。今日时分,黄来福还下令用缴获的存银给海龙囤周边二十万明军每人发放赏银,普通军士都有白银五两,军官就更多了,引起欢呼声一片。
黄来福与李化龙,郭子章,支大可三人巡视海龙囤.各处,盘点物质,安抚军民后,接下来自然便是写报捷文书,甚至商议安排播州之后的事物。四人作为前方平乱将官,对当地的处置自然很有发言权,皇帝与内阁都要仔细考虑他们的意见。
黄来福的意见是将当地改土归流,废除土司,改.由汉人流官治理,一方面这样是为了自己。自己以播州资源为诱引,发行了几百万两的平播债券,不改土归流,播州资源难以掌握自己手中,各地商民畏惧进入播州该地,自己发行的债券便有成为废纸之嫌。
二则黄来福认.为土司这样顽固封闭落后,有如一个国中之国般的制度是跟不上时代发展潮流的。
土司制度,肇始于唐朝,在明时被广泛使用,主要是出于害怕麻烦,所以让各地土人自治,但是历史无情地证明,这个土司制度却是造成各地屡屡发生动乱的重要原因。
依明时的土司制度,各地土司不需向国家交纳税赋,土司官只需每三年向朝廷纳贡一次,而且区域内一切自主,如同国中之国。如此过于优待,造成了越来越多的土司特权思想,越来越骄横跋扈,甚至在境内驱赶残杀汉人,造成国中之国的事实。
这些人特权享受惯了,骨子里根深蒂固地认为自己与汉人区不同的政策是理所当然,若是朝廷要求他们如汉人区一样的负担税收与兵役,反而会认为国家对他们不平等待遇,就要造反。
这点在努尔哈赤身上也是表现明显,建州当时如西南土司一样,也是属于羁勒州,境内的夷人不需要如辽东汉人一样的纳税,只需每三年纳贡一次便可。由于建州的这种特权待遇,加上当时辽东镇的汉民税役负担重,汉民纷纷逃往建州,当时辽东便有“走于辽不如奔于胡”的说法,而努尔哈赤羽翼丰满后,便如杨应龙一样的起兵叛乱了。
所以说土司制与羁勒制一样,都是当时的国之大害。其实明人官员也不是没有人明白这一点,不过俗话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当官的都是信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做官原则,境内的土人与胡人习惯以闹事来达成自己的目的,而古时官制也多是境内有人闹事,自己的官帽就不稳,所以在各地官员的姑息养奸下,明知大害,土司制与羁勒制还是成为各地通行的非汉人政策。
这样的结果,也是大明边境叛乱频繁的原因。杨应龙多年来屡屡领兵作乱祸害巴蜀地带,却被当时四川与贵州高级官员屡屡放过,便是害怕事端,姑息养奸的结果。
不过对于黄来福来说,不论是为国为己,自己都不许可土司制在播州一带死灰复燃,改土归流是为必然。他并不介意接下来播州之地会有什么反复,如当地土人再闹事,他不介意用长枪与火铳让他们明白什么叫安静与守秩序。有可能的话,他还会建议万历帝慢慢在西南与大明各地撤销所有的土司与羁勒州。
……
对于黄来福的改土归流意向,四川巡抚李化龙,贵州巡抚郭子章,湖广巡抚支大可都有些异议,虽说播州之地能改土归流,对于他们也是大功一件,不过他们却是担心别处土司官们的反应,还不如保持现状为好。眼下播州刚定,可别又有什么事出来,对眼下大明来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是?
不过黄来福却是决心己定,很快,他的报捷奏疏快马送入京师,上面还有自己对于播州当地的处理建议,希望在当地改土归流,并将俘虏的十余万土兵及眷属送到塞外去做苦力,一方面作为他们的惩罚,一方面也为当地减少不稳定因素,免得官兵走后,这些人又反了。同时间的,杨应龙尸体,还有他的儿子杨朝栋、杨兆龙等叛将百余人一起被装入囚车,械送京师。此外还有一部分的缴获一起送入京城内。
在等待京师回应的同时,黄来福也不闲着,在播州各地回来清理,俘虏中的土人军官头目,杨应龙亲信,当地投靠杨应龙的土人豪族等,尽数杀了,并抄没了他们的土地财产,他们的族人也尽数抓入重庆,等着送到塞外去开农场。杨氏家族经营播州数百年,在当地的势力盘根错节,不过在黄来福的严厉打击下,杨氏在当地势力一扫而空,没有任何再死灰复燃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