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慢道:“我想了很久,总得做点什么,不算弥补也不算帮忙,只要你将来,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现在不能说。”他摇摇头,“总之,你放心,于你,于任何人,都没有害处。”
凤知微默然不语,良久道:“你为什么要杀他?”
“只要他在。”男子淡淡道,“你大业休想得成,你的亲朋好友,你所有在乎的人,都得死。”
“那是我的事,我在问你为什么要杀他。”
男子默然不语,不答了。
“这件事我自己可以做。”凤知微向床上一靠,转脸道,“多谢阁下好意,请回吧。”
那人不说话,还是那样沉沉看着她,窗户半开着,露出包围了屋子的血浮屠卫士沉凝肃杀紧张的脸,在他们身后,一枝斜斜逸出的杏花上的白色蝴蝶,突然无声****。
“刚才我还说你不错。”蝴蝶落地的那一刻,那男子淡淡道,“现在我觉得你必败无疑。”
“我只是不喜欢将攸关生死的大事,交给一个来历不明的陌生人。”凤知微冷笑。
她虽然在冷笑,心底却一阵阵的凉,因为直到此刻,她才确定,真正的天下第一,不是顾南衣。
是眼前这个人。
突然出现这样一个似敌似友的人,将会预示着怎样的变数?
那男子似乎笑了笑,面具微微的动了动,随即手指突然向前一弹。
他一动,窗外的血浮屠卫士立即便动了,“嚓”的一声,几根长枪毫无预兆的自墙中闪电穿出,直刺男子后心!
手指弹出枪尖戳出那一刻,凤知微一拍床板,床头突然一折,竖起一面横板,随即她身子掩在那横板之后向后退去。
一连串动作同时发生快如闪电,男子却像早已知道血浮屠会做什么,手指一弹的同时,左腿虚虚一抬悬空一跨,右腿无声横踢。
左腿跨在了那些枪尖之上,然后也不见他用力,那些精钢枪尖便好像蜡做的一般,突然无声掉落。
右腿同时一踢,横板粉碎。
木屑烟尘里,他探出的手指如几道流光虚影,分毫不差的,已经指在了凤知微的咽喉。
而枪尖此时才落地。
几个动作平平无奇,却极快极准极及时,不像是人的应急反应,更像是久经锤炼的直觉。
凤知微端坐床上不动。
明明相隔还有三尺,对方指力虚虚一收,她咽喉一紧,气息顿时窒住。
她被制,血浮屠立即不敢再动,她的卫士首领眼神里掠过一丝困惑不解,自认为守卫防御天下无双,可眼前这人,熟悉他们的招数就像熟悉自家的大白菜。
窗户半开着,男子隔床站在一角远远伸着手指虚捏凤知微咽喉,从窗外的角度,不容易看见他的身形。
这人似乎也习惯隐匿,并且习惯不靠近他人身侧,尤其是诡计多端的凤知微身侧。
他虚捏着凤知微咽喉,眼角慢慢的将床边上下搜索,突然目光一凝,指风一弹,凤知微枕头突然炸开。
咻咻几声,炸开的枕头突然飞出几枚黑色小箭,眼看就要射入在床上不能动弹的凤知微背心,那男子依旧是似乎早有准备的一样,手指拨弦般连弹,将小箭弹飞。
几样东西从炸开的枕头里落了出来,那人微微一笑,却还是不自己去取,而是衣袖一拂。
那几样东西,被他拂到了凤知微掌心,凤知微脸色变了变。
这家伙太小心了!躲了飞箭,还担心这些东西上有毒!
那人衣袖微动,凤知微的手便如被人牵线控制着一般,慢慢的将掌心的东西递了过去。
那人俯下脸,仔细看了下她掌心,确定没有毒,这才满意的“嗯”了一声,将东西揣进袖中。
那些东西,零零碎碎,锦囊,竹筒,水晶碎片。
如果宁澄在这里,大概就能立刻认出,这是当初在京卫卫所牢里,凤知微给他看过的东西。
那人收了东西,点点头,道:“多谢你的合作。”
随即四面看了看,一抬脚,自后窗跨了出去,后窗明明很窄,他偌大的身躯就那么自然而然的穿了出去,连窗纸都没挤破,守在窄窗边的血浮屠卫士挥刀横拍,这是守住窄窗不让人出入的妙法,那人又是先快一步,衣袖里什么硬物狠狠一迎,铿然一声里刀落,他人已经出窗,眨眼就在十丈之外。
床上凤知微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的身法,转头注视自己炸开的枕头,良久发出了一声叹息。
而在远远的屋檐上,一直趴着注视这边窗内情景的几个男子,正转头急速的吩咐属下,“速速回报殿下,刚才有人闯入顺义王府内室,大妃将一些物件交给此人,有竹筒……”他仔细思考了一下从千里眼里看见的东西,犹豫不定的道,“锦囊、还有水晶或玻璃碎片,那人离开前,似乎说,多谢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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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在半个时辰后传入楚王府,书房里刚刚回来不久刚准备睡一会的宁弈,立即坐起。
他怔然在黑暗中良久,拒绝了属下点灯的提议,又冷冷将人都赶了出去,书房岑寂下来,一片浓郁得无法划开的黑。
黑暗里有什么在闪烁微光。
黑暗里有谁的呼吸轻细而急促,像哪里发生了撕裂般的疼痛。
很久很久之后,黑暗里飘开如梦呓一般沉而颤的声音。
“知微……知微……”
凤知微没有听见这声比黑暗还要黑暗的低唤,却也沉在来客去后的震惊里,没有闭眼。
她沉在夜的寂静里,目光炯炯,似乎在听皇城深处,那些风云掀动的声音。
天快亮的时候,血浮屠负责查探信息的卫士来报:“主子,刚才有一队没挂腰牌的卫士,带着虎威大营的兵,去了楚王府。”
凤知微垂着眼,轻轻“嗯”了一声,随即道:“备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