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宁澄的脚啪的放下来,在地上重重顿了顿,恨恨一个转身,旋风般的转到对面,先卷到对面辛子砚那里,一抬手解了他穴道,再一转身,已经呼啸着卷出去了。
“呃……我怎么睡着了?”对面辛子砚大梦初醒的揉了揉眼睛,爬起身,看见对面凤知微,立即冷哼一声扭过头去。
凤知微若无其事,躺下来准备睡觉,对面辛子砚抓了抓头发,烦躁的哼了一声,突然目光一直,一骨碌爬起身来。
他飞快奔到牢房前,抓住栏杆,踮起脚,拼命探头向外看,大叫:“阿花!阿花!”
凤知微一怔,坐起身来,竖起耳朵听了听,没听见有什么异常,辛子砚这是在发什么疯?
“阿花!阿花!”辛子砚却越来越急躁,脸色发白,抓起自己锁链便开始拼命的当当敲。
卫兵应声而至,辛子砚指着外面,急匆匆道:“我夫人来了,我夫人来了,快点给我拦住,快点快点。”
“大学士在说笑吧。”那卫士怔了一怔,“附近没有人啊。”
“她来了她来了,我知道我知道。”辛子砚急得跳脚,“快去快去,这女人性子暴,啥也不懂,做事没头脑,快去给我拦着。”
“大人莫不是怕夫人来揍……”那卫士还想开玩笑,看见辛子砚脸色不敢再说,急匆匆出去了。
凤知微看得好笑,心想老辛畏妻是真,爱妻也是真,这般灵犀相通,可不是寻常夫妻能有,患难夫妻一路扶持相濡以沫,那情分原就不同。
她眯着眼,想着当年青溟书院里带着一帮浓妆艳抹小姨子持菜刀追杀夫君的胖大****,想着这对最不相配却最情深意重的夫妻,嘴角掠起一抹淡淡笑意。
哪怕那是别人的故事,看着也是美好的。
然而此刻,连她也没想到。
有些美好。
毁在命运森凉的手里。
一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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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大门怎么这么严实呢?”就在宁澄和凤知微对话的那段时辰,紧靠着京卫卫所旁边一个小山包上,正叉腰站着个胖大****,对着卫所大门喃喃自语。
她鬓边一朵红花绿叶的牡丹花,硕大的在风中招摇。
“大姐哎,听说这不是寻常地方,咱们还是回去吧,保不准过几天,姐夫就回来了。”一个比她小上两号的红衣女子,看着警卫森严的卫所,怯怯过来牵她的衣角。
“呸!”胖大****抬手就拍掉她的手,“没出息!没脑袋!没见识!既然这不是寻常地方,你姐夫关进来了,还能那么容易出去?没听说过那个什么……”她偏头翻着白眼,想了半天,兴高采烈一拍手,“……高处不胜寒!”
其余几个花花绿绿女子一起点头,齐声赞:“大姐好文采!”
“跟着你姐夫久了,好歹也得些才学。”胖大****甚是得意,虎踞龙盘的四处张望一阵,突然正色道,“我跟你们说,往日里你们姐夫****,咱们骂也骂了揍也揍了,但无论如何他是我夫君,是你们姐夫,你们姐夫虽然有个好**毛病,但对得起咱们,没了他,你们没今儿这锦衣玉食,没了他,我也做不得一品夫人,你看黄侍郎家,刘尚书家,”她掰着萝卜似的手指头一五一十的数,“也是出身贫寒的农家子弟,黄侍郎还没做官时,他前头那夫人卖了女儿供他读书,他好,当了翰林就休了妻!和这些混账比起来,你们姐夫,好人!”
“那是!”七朵金花齐齐道。
“所以平日里揍归揍,他遭了难,咱们可不能学那些薄情娘们卷了包袱走路。”胖阿花立马岗头威风凛凛的四面张望,“我寻思着,得把你们姐夫给弄出来。”
“怎么弄?”七朵金花齐齐问。
“看见那个岗子没?”胖阿花一指金羽卫看起来没有任何守卫的岗楼,“四面都有人,就那里没人,我刚看见那边有棵树,能爬过去,沿着那里往下不就进去了?等下你们七个给我掩护,我得把老家伙偷出来。”
她拍拍屁股上左右各一个沉重的袋子,道:“左边是菜刀,右边是黄金!你们姐夫说过,有钱能使鬼推磨,真要给拦住,我用黄金砸死他!等我背他出来,出来后咱们就走,回老家去!老家要是回不成,随便哪个山坳子里扎个窝过下半辈子。老实说我早就厌了这帝京,地面都没个泥土气,人脸子和石头一样**的,那些贵****头油熏得人晕,现在敢情好,我拖了他回家种地!”
“好主意。”七朵金花齐齐赞,突然又反应过来,齐齐捂住嘴,“啊呀,大姐,那个叫劫狱——”
“你们姐夫老骂我女强盗,今儿我便强了他!”胖阿花气吞山河的道,“三花,你去那头树下守着给我望风,四花五花,你们去大门口撒泼,把人都给卷过去,大花二花,你们去爬墙头,慢慢爬,别真爬进去了,守卫来了你们就投降,六花七花,你两个身子轻巧,瘦,还学过几天把式,跟我进去偷人。”
“大姐好计策!”七朵金花齐齐点头。
“少废话,该干嘛干嘛!”胖阿花威风凛凛一摆手,金花们呼啦一下散开。
“大姐啊,做了这么多年夫人,还爬得动不?”七花问。
胖阿花得意一笑,道:“没事儿,你忘啦,你们姐夫读书时,家里断粮了,大雪天我背了筐跑出三十里找吃的,咱们家老大那时还没死,我怕他饿了哭闹吵你们姐夫读书,也一起背了出去,路上遇上个松林,我背了老大爬树掏松子上上下下几十回,现在背他个一百多斤算啥?”说完紧紧脸皮,吐了口唾沫在掌心,搓搓手,蹭蹭的便上了树。
“大姐哎,慢点哎——”六花七花年纪小,苦日子过得短,爬树不熟练,跟在后面仰着脖子唤。
胖阿花眼底闪着兴奋的光,蹭蹭的爬着树,恍惚间还是多年前,大雪封山她背着老大,用冻僵的手去掏那些老鼠洞,那时候真苦,可是也真快活,那时候老大还在,那时候那家伙天天就在她眼前读书,摇头晃脑的看着可笑,现在什么都有了,可也什么都没有了,孩子再没能生下来,那家伙官越来越大越来越人模狗样却越来越不着家,东西越来越多,笑容越来越少,吃得越来越好,睡得越来越不香。
老家伙,我来了,咱不侍候那些达官贵人皇帝陛下,伴君如伴虎,戏文里唱得再没错,咱们走,山野乡下的快活去!
她蹭蹭的爬着树,向着那个没有人的地方——岗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