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权(凰权·弈天下)

作者:天下归元



    他语气微微颤抖,灼热的气息拂在她耳侧,不知哪里瞬间也微湿,蒸腾得心上仿佛也起了一阵冰清的露珠,那唇慢而坚定的移过来,轻轻吮去她唇角残留的酒液,蒸腾的气息里便多了梨花白的香气,甘醇而清淡,一朵梨花般盈盈着。

    夜风携着早落的桃花,簌簌的落下来。

    凤知微始终沉默,梨花白的酒劲上来,出奇的凶猛,她微有些晕眩,手脚也似微微酸软,那人的气息熟悉而至惊心,似这三月春风盘旋迤逦,梨花香气,桃花温存,一点点触过去,积了冻的心情便似要响起碎冰的音。

    却最终在那唇要更近一分时,突然一抬手,将手中一直拿着的酒壶,塞进了宁手中。

    宁弈正当情热,冰凉的酒壶塞过来,冰得他一怔,凤知微已经拉开了身子,她垂着眼,弥漫的暮色里看不清神情,唇角泛着润泽的光泽,看得宁弈心中又是微微一颤。

    忽听见极清甜很软糯的语声,充满好奇的问:

    “衣衣爹,他们在做什么?”

    宁弈和凤知微霍然回首,便看见桥底下立着一大一小两条人影,小的搀在大的手中,正用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好奇的对两人望着。

    凤知微抚额,申吟——拜托,顾少爷,这种场景你不知道让小孩回避吗?

    随即听见顾少爷干巴巴的答:“酒不够,那男的抢女的酒喝。”

    “……”

    凤知微干笑着,赶紧从桥栏上滑下来,讨好的牵起顾知晓,再讨好的对顾少爷笑,“你们怎么找来了?”

    顾少爷瞟她一眼,不理她。

    凤知微表情有那么点尴尬——自从浦城回来后,少爷越来越有自己的个人情绪了,时常展现点独特的精神风貌,比如现在这个姿态,是不是传说中的……吃醋?

    顾知晓两岁半多一点,正是最聒噪的年纪,要么不开口,要开口就要命的流利,大声道:“衣衣爹看见你来了又跑了,说你躲女人去了。”

    凤知微刚“哦”了一声,紧接着听见她又道:“衣衣爹说,躲女人,不躲男人,讨厌!”

    凤知微“呃”的一声,呛住了。

    半晌不可置信的抬头望顾南衣——大爷,这句话真的是你说的?

    顾少爷低头看着顾知晓——女儿,最后两个字你加得真好。

    他满意的抱起小丫头,放在肩头上,回身,一只手招了招。

    凤知微立即很老实的把自己给填充到那个位置——顾少爷召唤了你如果不理,你会死得很惨,比如会被他扛到另一边的肩上。

    顾知晓笑眯眯的坐在她爹肩头上,遥望帝京夜景,凤知微被顾南衣紧紧牵着袖子,头也不回离开,月色如霜,镀着一行三人被拉得长长的身影,越拉越长,渐渐汇聚成一体。

    望都桥上宁弈执着酒壶,望着月色里渐渐淡去的三人影,眼神里,浮现落花般的孤凉与寂寞。

    半晌他仰首,将酒一饮而尽,就手一抛,精瓷酒壶噗通一声沉落水中。

    酒壶落水声远远的传开去,他坐着没动,半晌,有轻微的脚步声接近。

    “那位是名动天下的魏大人吗……”身后是女子声音,轻细甜美,带几分习惯性的娇媚,带着笑,似乎还往凤知微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殿下对他真是爱重……啊——”

    最后那半声取笑,被凶狠的扼在了咽喉间。

    女子睁大眼睛,惶然的望着刚才还翩翩清雅,此刻却满面狞狠,单手扼着自己咽喉的楚王,刚才她随意一句玩笑,不想背对她的宁弈霍然回身,风一般的卷过来,她眼前一黑,下一瞬便已被捏住了喉咙。

    月光照上她的脸,清秀眉目,眼角有点上挑,很浓艳庸俗的脂粉,赫然竟是当初兰香院曾收留过凤知微的茵儿。

    “殿……殿……”茵儿惊恐的瞪大眼,感觉扼住咽喉的手丝毫没有松开的迹象,想起这位主子的狠辣无情,心中又悔又怕,眨眨眼,眼泪已经滚滚流出来,沾着脸上的胭脂,落到宁弈手背上。

    宁弈霍然松开手,和他出手一般令人猝不及防,茵儿踉跄后退,捂住咽喉不住咳嗽,却一句话也不敢再说。

    宁弈负手转过身,月色下一抹黑影斜而长。

    “你虽然不是我手下,但也应该懂得我的规矩。”半晌宁弈冷冷道,“我的事,岂是你可以探问的?”

    “是……”茵儿颤颤伏在尘埃。

    “明日我给你买下兰香院,你不用再行那营生。”

    以为自己要受到惩罚的茵儿,惊喜的抬起头,以为自己听错了。

    “本王赏罚分明,”宁弈语气已经恢复了平静,“你在兰香院两年,一直做得不错,当初老五想动陛下的遗诏,到处找绝顶绣娘的消息,还是你通过**楼姐妹得来的,我还一直没赏你,如今便一起赏吧。”

    茵儿脸上泪痕未干,眼底已绽出喜色,嗫嚅道:“主子那边……”

    “你主子那边,我会去说,她不会说什么的,你并没有离开兰香院,以后院子是你的,还得你多费心。”

    “是!谢殿下!”茵儿含泪磕下头去。

    宁弈不说话,茵儿也不敢动,这位城府深沉的亲王,比她那位正牌主子还让她畏惧。

    “今天你没有遇见本王,也没有看见任何人……是吗?”半晌宁弈淡淡道。

    茵儿浑身颤了颤,知道此时如果一个字答错,刚才扼上咽喉又松开的手,会再次毫不犹豫的扼上去。

    “奴婢今晚在兰香院侍候客人,未曾出来过。”她立即答道,“殿下回京奴婢都不知道。”

    “那魏大人呢?”宁弈又是轻飘飘的问。

    “奴婢从未见过魏大人,只是在市井上听过他的传说,以后魏大人如果来院子,奴婢一定好好侍候。”

    “嗯。”宁弈转过身,唇角一弯,“你没记错?”

    “奴婢在主子面前,也是这么答,自然不会错。”

    点点头,宁弈笑笑,道,“好生准备做你的兰香院主吧,恭喜你了。”

    他行云流水般的步开去,走出十丈,路边树下十数条黑影闪出,接了他上马去了。

    茵儿久久伏在地上,听河水滔滔,看孤桥寂寂,背后,汗湿重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