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府是陕西首府。又是古都,高高的城墙,宏伟的建筑,自有不同于别外的雄壮。
傅庭筠紧紧抓住粗大的绳索,看着地面上仰视着她的陌毅等人的影子越来越小。
“小姐,”先前上来的郑三娘伸手拉她,“您小心点。”
傅庭筠抬头,看见了站在城墙谯楼下的赵凌。
温 柔的月光静静地洒落在他的身上,高高的谯楼挡住了他挺拔的身影,他的脸一半隐在谯楼的陰影里,一半在月光下,有种莫名的沉静与孤寂。
见傅庭筠朝他望去,他微微一笑,笑容驱散了一身清冷,有了些许的暖意。
阿森抱着临春走了过来:“姑娘,您没事吧?”
“没事”傅庭筠朝着他笑,月光下,如朵静放的昙花,有种繁华的清艳。
郑三娘不由喃喃道:“小姐,您可真漂亮。”
旁边的守卫已等得不烦恼:“你们快点,别磨磨蹭蹭的。要是被巡夜的长官发现。我们都要没命。”
“对不住了,对不住了”郑三娘接过阿森手中的孩子,惶恐地道着歉。
赵凌决定离开临春镇,傅庭筠想把郑三一家也带上:“因为给我们挑水、洗衣服,他们一家已被临春镇的流民视为我们的人,我们要是走了,他们恐怕只有死路一条。我还有些细软,足以支付我们进城的打赏。”
郑三知道了感激不尽,红着眼睛拉着郑三娘要给傅庭筠磕头。
傅庭筠忙拉住了郑三娘:“说起来,都是我连累了你们。”
“小姐别这么说,要不是您,我们全家都活不成了。”郑三道,“我也没什么本事,就是有把子憨力气,”说着,苦笑起来,“就是这把子憨力气,也是因为小姐赏了口饭吃才得以幸存,小姐的大恩大德,我们夫妻这一辈子报不了,还有我家临春,临春报不了,还有临春的儿子。只要小姐一句话,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在一旁看着的赵凌若有所思。路上和郑三道:“要是你们没有去处,不如就跟着傅姑娘吧?别的不说,只要有她一口吃的。就有你们一口吃的。”
郑三二话没说,半路上就要认主。
这岂不成了挟恩图报?
“不用了”傅庭筠连连摆手。
赵凌不予理睬,对郑三道:“等进了西安府,就由陌管事做个见证,你写张投靠文书吧”
竟然还要人家的卖身契
傅庭筠正要张口反对,看见赵凌投过来的严厉目光,只好把到嘴边的话都咽了下去。
郑三立刻同意了。
进城的时候,那些守卫狮子大开口,要每人三十两银子,连临春也算一人,而且要现银,气得陌毅直跳脚,赵凌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三条大黄鱼递了守卫,守卫两眼发光,立刻让城楼的守卫放了吊篮下来。
郑三娘想到付给守卫的大黄鱼就心里发慌。
要是因为她的缘故他们没能进城,那她死一百遍一千遍也不足惜。
她哪里还敢多说,忙站到了一旁,看着那些守卫把陌毅和郑三、陈六、小五等人一个个拉了上来。
“走吧”与郑三和阿森的沉默不同,陌毅和陈六、小五都显得很轻松,“我们找个地方等天亮——这半夜三更的,城里宵禁。要是惊动了巡城的,一样麻烦。”
大家都没有做声,跟着陌毅下了城墙,一路往西,好几次与巡城的守卫擦身而过,都被陌毅领着他们巧妙地避开了。最后停在了条歌舞升平的街道隔壁:“你们等一会,我看能不能找个地方让我们换身衣裳。我们这个样子,晚上还好说,到了白天可就刺眼了,别人一看就知道是流民——如今西安府看见流民就要押送到九里沟去。”
众人都没有说话,待在原地,陌毅带着陈六去了隔壁。
傅庭筠见隔壁街上大红灯笼照亮了半边天,莺莺燕燕的娇笑声不断,十分的热闹,奇道:“隔壁在唱堂会吗?不知道是哪家?竟然这样的气派。”
赵凌背手而立,像没有听见她的话,阿森低着头,小五左顾右盼,郑三背着硕大的包皮袱远远地站着,没人回答她的话。
沉默中,隔壁女子殷殷笑语更显清晰,映衬着这无人的小街寂寥而空旷。
郑三娘见众人无视傅庭筠的话,怕傅庭筠心中不悦,笑道:“西安不愧是陕西首府,大户人家唱个堂会一口气请了这么多人来。我们那里,县太爷生辰的时候也没有这样的场面。”
“胡说些什么”郑三额头的汗都冒了出来,他喝斥老婆,“小姐说话,哪有你开口的份”
郑三娘瑟缩了一下。
“不过是在一起说说闲话。哪有那么多的规矩,”傅庭筠笑道,“小心把孩子吵醒了。”
郑三讪讪然地笑。
赵凌突然道:“我们往里走几步吧站在街口容易被巡夜的守卫发现。”
小五连声应“是”,众人退后了二十几步。
不一会,陌毅和陈六折了回来。
“行了”陌毅满脸喜悦,“你们跟我来。”领着他们折进了另一边街上的一条小巷子,进了个偏僻而杂乱的小院子。
院子里有个小小的退步。
傅庭筠和郑三娘先去换了衣裳,然后是赵凌他们。
等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天边有了一丝光亮。
一行人出了院子。
隔壁的街道静悄悄的,偶尔有两个行色匆匆的男子夹带着股浓郁的香味从他们身边走过,
傅庭筠暗暗奇怪。
陌毅带着他们去了不远处一家叫“高升”的客栈,自称是行脚商人,想包皮个偏院。
掌柜是个又白又胖的四旬男子,两只眼睛眯成一道缝:“大爷,真是不好意思,我们客栈住满了,要不,您到隔壁‘连升’客栈去看看?”
他们去了连升客栈,结果连升客栈只剩两间房了,在掌柜的推荐下,他们又去了一家叫“喜连”的客栈。客栈有小院,不过十两银子一天,还要现银交 易。
陌毅望着赵凌。
赵凌望着陌毅:“我已身无分文。”
大家都愣住。
傅庭筠更是难过。